一边说，我心一边疼得抽抽，痛彻心扉。
言淮意沉默半晌后，低声说：「宋凡，你太残忍了。」
我抬起眼睛：「这个世界对我而言，更加残忍。」
谁能一开始就接受自己的人生只是人家的配角这件事呢。
但是，有些事情，就是很不讲道理的。
就如同当年高中，明明我才是每次的年级第一，可是最终清北的保送名额，定下的却不是我而是舒晴。
我去老师办公室理论，却得出个这个名额给你也是浪费，舒晴同学也很努力，比你更需要这个名额的结论。
那时我不知道一切其实都是世界意志作祟，执拗地要去争这个名额。
结果，即使我据理力争最终得到了清北的保送名额，可学校的保送名额却由一人增到两人。
只是因为舒晴在故事开篇设定中，是清北学生。
所以即使她成绩不够格，在人才济济的高中时代只能排在中等，却依然能够异军突起，保送清北。
身为配角，我没做错什么，却仍要给舒晴让路。
即使已经活得很用力很用力，故事开场后，只留我狼狈窜逃。
我和言淮意在高一校外奥赛时就认识，都视彼此为有力的竞争对手。
只不过我门门优秀，而言淮意极度偏科——理科门门优异，文科一塌糊涂，根本动摇不了我第一的宝座。
高考结束后，我们一起跑到图书馆对答案。
图书馆自习室鸦雀无声，人人都埋头认真读书。
就在这时，言淮意却递过来他的试卷，清隽的字迹写道：宋凡，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我无法控制那一刻的心动，心中的小鹿都把我撞翻了，咚咚咚，心跳拼命跳动证明存在。
「好。」
于是。
午后阳光正和煦。
少年和少女在桌下，悄悄牵起了手。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我的人生并不是青春小说的男女主角。
按照系统的话来说，我能和青春时期的男主角言淮意谈五年恋爱，已经赚了，劝我趁早识相离开男主。
我当然不肯，我怎么会相信。
太天方夜谭了。
就连那时无故出现在我脑海里吵闹的系统声音，也被我当成毕业季压力过大导致的幻听。
过去的我并不用担心就业问题，毕业后我会直接进入自家的宋氏集团熟悉事务，预备着迟早从我爸手中接过集团总裁一职。
然后，系统就让我知道无视它的后果。
先是宋氏集团近期的业务频频出现纰漏导致股票下跌，继而资金链直接断裂，我爸在忙着跑关系的时候不慎遭遇车祸，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彻头彻尾成为了植物人。
我从天堂跌到地狱，只用了几天时间。
我妈变卖了所有珠宝奢侈品，抵押不动产，日日夜夜在病床前照顾我爸。
宋氏集团破产板上钉钉成为既定事实，我为了未来忙得焦头烂额，从别墅搬进出租屋。
系统再次响起声音：宿主，这下你相信了吗？你的人生只是作为配角，不要抢走女主的戏份。
我愤怒地大喊：「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在搞鬼吗？」
这只是警告而已。故事设定中，你原本的人生就该凄惨无比，你的人生要因为舒晴才能得到救赎，明白吗？不要再妄图对抗。
否则，你的父亲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你的母亲也将会是下一个修正的目标，到时候你还死不悔改，最后的代价就是你的生命。
从那时，我就明白，所谓配平文学的女配，就是家世、地位都要比女主弱，她的对象也要比男主角弱一些，只是充当小说的点缀。
而我，自身、家世不输女主角，就连男朋友都是世界意志选定的男主角。
所以，为了让我匹配不上男主角，我必须降级。
4
教堂的热闹更加映衬我们两人之间的沉默无言。
就在这时，我的视线却和楼下的舒晴对上了。
不知何时，明晃晃的嫉恨写在她的脸上。
我有些失笑。
不对吧，我才应该嫉恨她才对。
毕竟她活得是那么不费力，她身上有我失去的松弛感。
她的存在，注定会夺走我的一切。
可是，换个角度思考，她和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们都是世界意志的棋子罢了。
而且，无论我的遭遇是否因为她的存在造成，我爸高昂的住院费，现在的确靠着舒晴在替我缴纳。
言淮意顺着我的目光看到了舒晴，突然「嗯」了一声。
「我知道。我知道世界对你的残忍。」
「所以宋凡，从来就没有结婚，这是假的。」
「这一切就是我为了骗你回来做的交换。这次，别不要我了。」
我大脑转了又转，有些不理解他说的内容，还没反应过来，言淮意已经吻了上来。
他身上有我熟悉的气味。
都说相爱的人会闻到彼此身上特殊的味道。
言淮意身上的味道是清新、柠檬味和草本气息的混合，曾经最让我沉迷。
但我必须推开他。
可言淮意眼圈却红了。
「不可以再推开我。」
随即，我感到我的牙关被他有技巧的撬开，在他的循序渐进的攻城掠池下，我只能和他一起沉迷进这场久违的亲吻中。
在他的双唇接触到我的瞬间，他隐含的情感再也压抑不住，只剩侵略进攻。
这场声势浩大的婚礼由于主角缺席，直到两点二十仪式仍未开始，教堂众人议论声纷纷，人群躁动不已。
可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我被言淮意牵着从教堂小路溜了出去。
一艘游轮驶过来，载着我们离开。
我忘了我为什么没有挣脱他了。
也许是，被他眼中的破碎和伤痛惊到。
也许是，我从来也没有放下对他的这段感情。
只是，我太懦弱。
我们之间的爱情，掺杂了我父母的生命，我不能也不敢拿此去赌。
但，假如这只是片刻的温存，就容我放肆一回吧。
「游轮被我包下了，有很多空的房间，和我一起，好吗？」
「……嗯。」
我闷闷地回答。
进门。
没有开灯。
他呼吸喷在我的脖颈处，有些痒痒的。
「还会不会再离开我？」
他话语中浓浓的不安全感，像是已经被丢弃过的小狗，委屈地问自己的主人。
我无法去回答。
他将我推在墙上。
我看不清他的神色，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只能感觉到此刻他清冷的嗓音含着发怒的前兆，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宋凡，说你不会离开我。」
我突然……就有些想逃。
「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我先走……」
好不容易说出口，还没说出完整的句子，就被他重重地压了下来，用手堵住我没说完的话。
而后，湿润的舌在后颈侵占。
「你不准再离开我。」
男人微蹙起眉，指尖轻点之处皆引起我的战栗。
时隔半年的干柴烈火，我有些招架不住。
随即，愈演愈烈。
5
等结束这一场漫长的情事，再次醒来，手机已经没电。
我的手机很久没换，早已老化，待机时间并不长，估摸着，大概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
身边没有人。
我捡起七零八落的衣服，囫囵地穿好，便蹑手蹑脚地准备溜走。
没注意到，门口的男人瞬间冷下了脸。
「宋凡，你要去哪？」
言淮意餍足的眼尾还带着红，声音却压抑着情绪。
他手上还拎着给我带的早餐。
我和言淮意对视着。
最终，我先败下阵来。
「言淮意，我就当昨晚的事情只是一场错误。我不该和你一起离开。你既然和我一样觉醒了，就应该清楚我的处境。」
「你有男主光环在身，可我只是无关紧要的女配角。我……」
我无法再说下去了。
言淮意把早餐放到桌子上，突然揽住了我整个身体。
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闷。
「我知道。但是宋凡，我没办法和你好聚好散。」
我愣了一下。
他声音中的委屈。
就像他还在停在我们分手的那个雨夜。
那晚我无情挣脱他的挽留，告诉他成年人要好聚好散。
他此刻无力的声音带着挫败和深深的依恋。
「我只问你一次，宋凡，你还爱我吗？」
「只要你说爱我，我们就重新开始，不要再闹了，好吗？」
我脑海中闪过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的父亲，和素面朝天忙得脚不沾地只为碎银几两奔波的母亲。
最终挣扎半天，还没开口，言淮意认命般叹了一口气。
而后，再次用他的唇齿堵住了我的所有话语。
「我不想听。」
「宋凡，我是不是太幼稚了？我后来才知道，世界意志一直以你的家人，甚至是你的生命来威胁你离开我，可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我无法失去你。宋凡。」
房间里一切都是那么平静。
平静到我甚至无法意识到自己何时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周围是陌生而又熟悉的环境。
——言淮意家的别墅，他的房间。
毫无疑问，言淮意背着我将我带回了他家。
我打开房门，就听到楼下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母亲，婚礼前我就已经和你说清楚了，婚礼不是真的，是我拿技术交换和舒家假结婚。你自己到处邀请亲戚，现在收不了场，就来怪我吗？」
言淮意的声音漠然。
而言淮意的母亲，坐在沙发上，把手中的茶盏重重一摔，尖声训斥道：
「我就不明白了，小舒多好的一个女孩子，哪里配不上你了？你就非那位已经倒了的宋家女儿不可？阿意，我以为你已经成熟了……」
尖酸刻薄的内容，我毫不意外。
言淮意的母亲，并不喜欢他，因为言淮意并不是她亲生儿子。
他母亲当初嫁进言家，也只是奉旨成婚，商业联姻。
她压根看不上言淮意的父亲，因为言淮意父亲是圈内知名的玩咖。
婚后，言父依旧花天酒地。
说来好笑，两人甚至没有同房过。
言淮意的诞生，不过是言家长辈实在看不惯这一对怨侣仍无所出，让言父从情妇那把言淮意领回来养。
随着言淮意长大，他和言父长相越来越相似，导致言母恨乌及屋，在高中时代爆料出言淮意非她亲生而是私生子消息的，甚至也是言母自己。
那段时间，流言满天飞，是言淮意最黑暗难熬的日子。
我们一同去比赛，我能明显感觉到他把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谁来都不理。
可我，不厌其烦地逗他想让他开心起来，即使他再沉默寡言依旧陪在他身边。
后来我才明白，原来言淮意的遭遇，也不过是为了塑造他高冷男神人设。
因为舒晴高中时代暗恋的言淮意是清冷的高岭之花；
因为在书中剧情中，言淮意需要等到和舒晴的相遇，才能得到救赎。
而不是被我这个女配角抢先。
可是，对我来说，言淮意并不是小说中冰冷无比的文字。
只有我知道，言淮意始终都是会安安静静听我诉说苦恼的好少年。
他会在我考砸的时候买我最爱喝的草莓牛奶安慰我；在我偶尔低落的时候说，是我的存在、有我阳光乐观的样子一直治愈着他，才让他整个高中不那么难熬。
可我们相处的日日夜夜，终会被既定结局更改。
系统找上我的时候，跟我说如果我不同意分手，那么故事正事开始前，因为言淮意有女朋友，也许会失去成为男主角的资格。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言淮意的成就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拥有男主光环，他失去这一切，说不定遭遇会比你更糟。
那时，宋家刚糟变故，公司破产，清算赔偿时钱够不够，我强装镇定，把银行卡递给了母亲，跟她说我找好工作了，留了够自己花的钱，让她放心照顾父亲，我会照顾好自己。
其实，我不想让家里压力太大，变卖掉所有衣服包包后，只留下几千，只租起是地下室阴暗发霉的屋子。
我看着一旁还在沉睡的言淮意。
我在一切安排得尘埃落定后才让他来找我，他把我抱得紧紧的，说没关系，有他陪着我，我们一起渡过难关。
系统的警告就在耳边，言淮意睡意朦胧见我醒了，迷迷糊糊在我额间印下一吻跟我说宝宝今天也好爱你。
我一边笑一边流眼泪，拥抱他。
言淮意，我也好爱你。
我说话间竟然有些颤抖。
也是那一刻，我决定了。
要和他分手。
6
言淮意，你知道吗？
我和舒晴的再次碰面，是我刻意而为之。
毕竟我们的恋爱在高中轰轰烈烈，我有意无意说清我们已经分手的消息后，剧情才能推动。
我不能让你失去主角的资格。
我则在舒晴的帮助下，进了舒氏集团，尽到了一个女配的职责，去衬托舒晴。
当她说：「宋凡，你身上怎么总有一种发霉又潮湿的味道啊？」
我只庆幸，在我的保护下，你不会再步我的后尘。
久居在地下室的人，浑身自然会染上霉味，消也消不掉。
那是贫穷的味道。
而我的阳光，我不愿你染上潮湿阴暗的味道。
言母和言淮意还在争吵，越发激烈，一个要我赶快滚，一个则是据理力争我必须留下。
就在这时，我缓缓走下楼梯。
「伯母，好久不见？」
「做什么和言淮意吵这么凶啊？他和舒晴结婚当然是真的，他不过是见我晕倒了好心救我回来让我休息一晚罢了。」
我就这么不痛不痒地一笔带过，将我和言淮意撇清关系。
言母目光落在言淮意身上，又转到我这里，过了一会才轻蔑又傲慢地开口。
「原来是这样啊。不是我说，小凡啊，伯母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如今淮意既然已经结婚，虽说你们是老同学，可该有的避嫌还是要有的，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而我儿子又是什么身份……」
「母亲，」言淮意出声打断了她，「她的身份就是我的未婚妻，请你对我的未婚妻态度好一些。我此生要娶的，只会是宋凡。」
他牵起我的手，目光灼灼。
清冷的声音毫不给言母留情面。
言母被下了面子，脸色被气得发白，她把茶杯一摔：「我是你妈！你的结婚对象，我还做不了你的主了吗？她，宋凡！进不了我们言家的大门。」
言淮意仍旧面不改色：「现在已经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了，母亲，你想耍主母的威风晚生了五百年。现在我娶谁，我说了算。」
他担心茶盏飞溅的碎瓷片溅到我，将我护在身后。
「母亲，你怕是忘了，现在我才是言家的掌权人。我不欠你什么，不会像父亲那样纵容你。」
他的话带有隐隐的威胁：「如果你再对宋凡说些什么，别怪我不留情面。」
不知不觉，那个曾经只会默默承受一切的少年，也渐渐成长为可靠的男人。
他攥着我的手心，是那么温暖。
可越是如此，我心里越是不安。
……
宋母离开后，言淮意又带我上了楼。
他找出医药箱，贴心地给我手掌贴上创可贴。
我这才发现，原来真有一片碎瓷片不小心割破了我的手。
我看着言淮意低头给我消毒，犹豫着：「淮意，我很感谢你为我出头。但是，你说的未婚妻……」
言淮意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我：「你说过，我们毕了业就结婚的。结果那时你逢家庭变故，说要缓一缓，我信了。然后你离开了我。」
我侧着头不说话。
垂着眼，看向窗外的天空云朵。
就在这时，言淮意突然掏出了戒指，珍而重之地套在了我左手无名指上。
「虽说一般结婚才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但是我等不及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小凡，嫁给我。不要拒绝，好吗？」
话语的最后，言淮意几乎是祈求着说。
「我知道你的担心，我知道你一直在远离我。所以在我知道你在舒氏集团工作后，我刻意去过那么多次，都只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来看你。
「我去找舒家做了交易，安排了假结婚，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出现，对吗？故事情节最后一幕，是我和舒晴结婚。所以我猜想，如果我举行了我和她的婚礼，那么这一切的束缚是否就会结束？」
他目光一如当年，只有对我的热烈。
我愣了愣，才明白他的用意。
没错，故事的结局，的确在婚礼后不久结束，小说最后只会再出现后日谈，交代女配等人的结局。
而系统确实在给我安排攻略男配司机的任务后，再也没出现过。
但，真的就这么轻松就能解除命运的安排吗？
言淮意抿着唇，一直就那么看着我。
时间仿佛很慢很慢。
一秒、两秒、三秒。
微风吹拂。
掠过他的发梢，恍惚中，我想起半年前离开他的那天。
在我残忍无情的分手那天，他倔强地扯住我的衣袖，不让我离开。
那次我坚决地挣脱他，眼睁睁看着他目光渐渐黯淡了下去。
……他分明知道。
我不可能再对他残忍第二次。
我不忍心。
我另一只手抚上他给我带的戒指。
言淮意笑了。
如绚花绽放，如冰山消融。
「这次，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他塞进我手中一串钥匙。
「只有你才会是这里的女主人。」
我和言淮意久违地坐在一起吃了一顿晚饭。
言淮意亲手做的。
我夹筷子的时候，言淮意脸上有些紧张和无措。
「你说过想吃到心爱的人亲手做的饭，这半年你不在的时候，我一直有练习厨艺，应该合你的胃口。」
我再次怔住了。
7
饭后，言淮意突然接到公司的电话，因为还要处理公司的事务，先离开了。
我没有告诉他的是，他做的菜真的很好吃。
他临走前，俯身紧紧抱住我，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中，融为一体。
「等我回来好么，小凡。」
声音中，竟然带着些颤抖。
「有好多次，我做梦梦到我们在家里吃饭，你像送丈夫出门的妻子那般送我离开，可每次，我都会在最美好的时候突然醒来，才发现是一场梦……」
月光倾泻，将我们拥抱的身影投在地上，好似一幅画。
我抱住他，笑了笑，正要开口，却愣了片刻。
而后，才一字一句，仍然轻松笑着回：「我不就在这里吗？」
可承诺，却再也说不出口。
言淮意应该没有注意到吧。
我目送他的车驶远。
刚刚，脑中久违的系统音竟然再次降临。
宋凡，你很好啊。原来言淮意早就觉醒了，他早就知道故事结局会在他和舒晴结婚后结束，所以他才想出了假结婚的办法，把我给隐瞒过去，好能和你在一起。
要不是我回到总部看了眼剧情发展还停留在20%，怕是真要被你们骗过去了。
窗外的夏日微风，吹过我的身体，霎时犹如刺骨的冷风。
我可能，等不了你回家了，言淮意。
系统冷酷无情地宣判。
现在故事情节已经严重偏离世界意志原本既定的路线，要补救，只能有两个方案。第一，抹杀女配的存在，即你本身——宋凡，舍弃女配剧情，让男女主继续发展。
第二，抹杀男主人格，我们总部会让原故事线中的男主人格取代如今的男主人格。宋凡，你怎么选？
我大脑一下子一片空白。
强撑着、攥紧的手掐疼了掌心，才没在言淮意离开前露出破绽。
良久，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眶。
轻声问：「如果抹杀我的存在，我的父母他们……还会不会被牵扯？」
系统：不会。
我脑中闪过很多我和言淮意曾经相处过往的点点滴滴。
那年夏日傍晚，我们在海边牵手散步，浪花一朵朵拍打着我们的脚背，在月光的倾泻下，我们初次接吻；
大学时很平凡的一天，他递给我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看我有些疑惑，他才微笑着说：「半年纪念日。小凡，以后的每个节日、每个纪念日，我们都要一起度过，直到白头。」
他点点我的脑门：「我知道你不会记得我们的纪念日，没关系，我会一直记得。只要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就好。」
初雪来得很突然，我们一同去看电影，很晚才看完，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他干脆将我整个人拥进他的羽绒服里。
「小凡，听说一起淋过初雪，此生就算共白头。我们一定会一起相伴到老的，对不对？」
……
「啪嗒」
泪珠大颗大颗滴落。
我心脏抽疼得难受，甚至无法喘气呼吸。
我选一。
言淮意，你知道吗？
我今生只爱过一个人，很爱很爱。
那个人曾经说过要保护我一生一世，而他不知道，我同时也在内心许下了这个誓言。
现在，只不过是我信守诺言的时刻罢了。
我拿起手机，想要编辑些信息跟言淮意最终再说些什么，可到最后，却松开了手。
系统，我想最后再问一句。抹杀我的存在，这个世界的其他人对我的感情记忆是不是同时全部抹除掉了。
系统冷淡地回答：是。
我长舒了一口气，嘴角扯出狼狈的笑容：那就好。这样的话，言淮意就不会那么伤心难过了。
不知不觉，我脸上早就一片凉意，汹涌的泪珠簌簌往下落。
随着系统的倒计时。
我眼前也越来越模糊。
直到模糊的再也看不清眼前的景色。
系统1682！你负责的小说世界怎么那么多读者要求更换女主角啊。
迷蒙之间，我仿佛听见系统空间内它上级和它交流的声音。
人数已经破万！热度很高，按照规定，我们得尊重读者的意愿，让宋凡取代舒晴的女主一角。
可是……前一秒我为了弥补剧情线偏差已经要抹杀宋凡……
1！6！8！2！你捅了大篓子了！现在你立刻马上去意识空间把宋凡的意识体光环翻找出来。
1682……系统……世界……
是我所在的世界吗？
那也就是说，我还能再见到言淮意、还能再和他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吗？
我再也支撑不住困意，沉睡过去。
8
再次醒来。
我身处在一片湛蓝的空间里。
我眼前有一大一小两团光团。
大的那团光团压着小光团，让小光团赶快给我道歉。
「宋凡小姐，不好意思，都是我们家年轻系统不懂事，您是它的第一位宿主，它不懂有些事情是可以灵活应变的……
「就比如您和宋凡的故事线，很明显要比他和原女主的故事线更加生动有趣，按照我们的规定，是可以向上级申请更换主角的……」
大光团滔滔不绝地说，可我一时无法理解这么多的信息量，忙打住。
「这坨小光团是我的系统？」
「……是。」小光团瘪瘪地说。
……确定了，这声音的确是我那系统。
「也就是说，如今我可以再回到我的世界，和言淮意在一起？」我尝试性地问。
「不是可以是必须啊！」大光团忙伸出双手牢牢握住了我的手，「你是不知道这本书的读者，最近为了你和言淮意的结局，都闹翻天了！您再不回去，可能我们系统总部都要被投诉信淹没了。」
我沉默了。
虽然搞不懂，但是好像现在的后果真的很严重的样子。
我摆摆手：「没关系。结局是好的就行，现在送我回去吧。」
这下轮到大光团沉默了。
「可以是可以，宋凡小姐。只不过……人类的意识体一年内不能连续频繁穿越。恐怕……恐怕您还得等上一年。否则可能会在时空隧道中彻底迷失。」
大光团声音越说越小。
我一扶额头。
9
一年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湛蓝色的空间没有白天黑夜的区别。
我在系统空间，见证了许多其他小说世界的变化。
可喜可贺的是，系统1682经过我这一变故，在下一任女配宿主和男主的恋情升温时，没有再阻拦他们。
而是帮助他们向上升级更换主线人物，帮助了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偶尔。
只是偶尔。
我会在看着别人故事的时候，想起我的言淮意。
离开前，他深情、不舍的双眼，总是在梦醒时分时出现在我脑海里。
原来思念，真的会让一个人的身影随着时间流逝，反倒越来越清晰。
时光如水。
一年的时间，终于在无数次的思念后来临。
系统，我怎么……有些紧张呢？
你这是近乡情怯！……宿主，你真好，我真没想到当初我对你那么坏你还会原谅我。
我扬起了嘴角：你只是比较尽职尽责，不懂人类的感情而已。而且，最终我和言淮意还是会在一起，就好。
系统感动得眼泪哗哗。
宿主，你真好——！祝福你宿主！
我忍俊不禁地笑出声。
又是一年冬天。
雪花漫天。
好像也是这年的初雪。
街角的男人戴着熟悉的围巾，走进了我和他一同喝过无数次的咖啡馆。
我抢先他一步，拉开了咖啡馆的大门。
对着里面的店员说：「一杯美式不加糖一杯卡布奇诺谢谢。」
面前的男人惊讶地看着我。
屏住呼吸的样子，仿佛怕我下一刻就会消失一般。
「……小，凡？」
我环住他的脖子投入他的怀抱。
「是我，淮意，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以往都要温暖一些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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