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再不把婚期定下来,我跟你爸就从十八楼跳下去!”
三十三了,没车没房没存款,在父母的死亡威胁下,陈婉不得不答应了跟一个大自己整整十岁的离婚油腻男相亲。
两个月后,父母己经着手准备结婚的各项事宜了,几乎没问过她的意见。
在第十六次推脱之后,陈婉又一次得到了父母的死亡威胁。
烦透了。
下班之后,她到小区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一提啤酒。
回到出租屋里看到被合租室友的party弄得一地狼藉的客厅,陈婉饭都懒得吃,坐在阳台打开啤酒就往肚里灌。
同龄人大多或事业有成,或家庭美满。
只有陈婉。
她不想谈恋爱,更不想结婚。
各种原因她心里清楚,也只有她一个人清楚。
要是有钱就好了。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有钱至少能让她在拒绝父母的要求时更硬气些。
前些年,她这么多年从指甲缝里一点一点抠出来的存款,被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骗个精光。
二十三万,再攒攒就能付首付了。
但是对方哭着说急用钱,她想都没想就转账,换来的是对方的拉黑和人间蒸发。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挺过来的,就记着脑子都麻了好几天。
被放在啤酒箱子里的手机还在孜孜不倦地响着,陈婉皱起眉,重重敲下几个字:“下个月吧。”
下个月她就要结婚了。
跟那个比她大了整整十岁,家里还美其名曰“有车有房、踏实肯干”的中年男人。
再过十年老子说不定也有车有房了。
陈婉被气笑了。
她觉着自己应该永远也想不通父母让她结婚的执念到底出于一种什么目的。
无聊至极又无力反抗的人生。
秋风一道道刮在脸上,她感到两道水迹快速蒸发,好像带走了身上最后的体温。
要不死了得了。
就在婚礼上,至少能穿一次婚纱,走得体面又美好。
一次相当有底气惊天地泣鬼神的反抗。
她一边脑补自己怎么在婚礼上不着痕迹地死掉,一边喝光最后一口啤酒,把空啤酒罐朝客厅的垃圾堆扔去。
托室友的福,垃圾堆大得很,易拉罐稳稳当当地落在一个披萨盒上。
还是得站起来,得去上个厕所。
就在陈婉扶着墙站起来的时候,眼前突然就黑了。
没有温度,没有呼吸,没有体温,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虚无。
混沌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她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或是心跳,就像要溺死在这片漆黑的海里。
说不害怕是吹的,她怕自己快死了,明天要交的ppt还没做。
大脑的飞速运转清晰地告诉她,她还没有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一罐啤酒也算不上酒精摄入过量。
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但如果就此死去,就不再需要面对事多钱少的工作,父母的催婚,还有无趣的人生。
想到这,陈婉隐隐有点兴奋。
于是她不再挣扎,任由黑暗吞噬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陈婉感觉自己的脚踩在地上了。
是做梦吗?
还是幻觉?
她猛地失落下来。
睁开眼,陈婉发现自己并不在出租屋的阳台或者客厅。
这是一条路。
一条非常古典的,老式的土路,就像古装剧里集市上的路,路的两端会被各种摊贩摆满。
此刻这条路是空的,路两边的商铺都没有开门,每一张牌匾上都挂满了落寞。
这是一条废弃的街道。
很奇怪的是,这样的一条街道上,行人不少。
她也置身于行人之中。
陈婉抬起头,看了看自己面前步履匆匆的人,发现他们都穿着相当朴素的棉麻服装,不论男女都是长发,高高盘在头上。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质地相当粗糙,和其他行人没什么区别。
这是穿越了吗?
陈婉想到自己没事就爱看一些低脂又无趣的穿越爽文,感觉有点爽。
看这么多年穿越文,这次也是花落我家了?
高兴了几秒钟,她决定搞清楚何年何月。
“大叔,打扰一下……”她抬起手拍了拍离得最近的一个男人的肩膀。
男人的脚步停下了,却没有转过头。
他一不再动弹,就像一只老旧的机械怀表突然被卡住齿轮。
陈婉以为是自己打招呼的方式不对,于是绕到男人面前,按照自己在电视机看见的那样做揖,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样子是不是对的,总归是有礼貌的。
“您好,我想请问一下……”正当她话说了一半抬起头,她整个人都傻了。
这个男人虽说五官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地齐齐长在脸上,却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那是一副死人脸,陈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她以前从没见过死人。
死人应该就是这样的,毫无波澜,脸色微微发青,眼睛一眨不眨。
人类的本能让她感到惊恐,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帮帮忙,这个人好像不对劲!”
她拉住差点被自己撞到的大婶。
下一刻,大婶也如出一辙地变成失灵怀表时,陈婉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怔愣地抬起头,果不其然,对上一张毫无生气的死人脸。
陈婉感觉他们空洞的双眼此刻死死盯着她,下一刻就要扑过来咬破自己的喉咙。
一股恶寒从脚跟升到脑门,她感觉自己头皮发麻。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她放开这两人,往这条街的前头看去。
全都是看不出表情的人,他们穿着统一的棉麻衣裳,漫无目的地在这条己经废弃的古代商业街上游荡着。
好在那两人在她松手之后就又加入了大部队,没再理会她。
不得不承认,她现在非常想大喊一嗓子发泄一下自己的恐惧。
但又害怕会招来这群死人脸的目光,或是更严重的,被撕碎。
她只得屏住呼吸,控制自己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朝这条街的另一个方向跑去。
该死的,这条街好像有体测的八百米跑道那么长。
陈婉感觉自己跑了很久很久,两边都是一片荒芜,西周都是男女老少的死人脸。
最开始的惊恐慢慢散去,她的心里更多的是慌张。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今后要怎么活下去?
怎么别人穿越都是逆袭成皇后或者争霸天下,我穿越就是丧尸围城?
你大爷的。
“需要帮忙吗?”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是一个听起来很年轻爽朗的声音,单凭声音,有点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她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一双笑意绵绵的狐狸眼。
来人衣着不同于满街的死人脸和陈婉本人,是一身质感极好的华丽丝绸青衣,耳垂上一副精致的翠绿色水滴形耳坠,应该是玉。
陈婉诧异地望着那双弯弯笑眼,对上她的眼睛,对方手里的甩开折扇,语气温和地对着她扇了两下:“别紧张,他们不会伤害你。”
“你是谁?”
陈婉站首了,努力收起自己慌张的表情。
“在下不过是一间茶馆的老板,见小妹孤立无援,想伸出援手。”
对方打了两下扇子,敛了敛笑意,“美人可否赏脸来我的小店坐坐?
不收你的钱。”
在职场上摸爬滚打将近十年,陈婉早就明白,这种突如其来的热心肠绝对不会是真心想“伸出援手”。
但现如今,她跑不出这条街,甚至连第三个活人都找不到。
“你的店在哪?”
陈婉谨慎道。
“抬眼看看,就在你眼前呀,美人儿。”
一身青衣的人用扇子指了指自己身后。
她这才看见,原来自己面前就是一座高级茶馆。
茶馆上下西层,气派的兽头屋檐,漆得亮红的大门,西周的雕花柱子……无一不显得雍容华贵。
“或许随我回茶馆并不是一个万全之策,但现如今左右你无计可施,不如赌一把,”对方突然凑近了,在她耳边低声道:“说不定,我是个好人呢?”
陈婉下意识地拉开距离,面色不善:“我怎么知道不是你在耍我?
说不定这的人都是你杀的。”
青衣人好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大笑起来:“我耍你?
耍你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我有什么目的呢?”
旋即又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用手勾了勾陈婉的下巴:“美人,在这条街上,只有我能跟你对话。
除了跟我走,你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警告你,别动歪心思,我真的练过。”
陈婉思考片刻,掰开对方捏着她下巴的手。
她实在不愿意去面对那些死人脸了,而且,天快黑了。
想到恐怖片里黑天之后加了月光buff的僵尸惊悚的样子,还有自己无力防御被僵尸啃得支离破碎的尸体,她就觉得浑身都钻心的疼。
纵使茶馆里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了。
至少不会死得那么恶心。
“好的美人~”青衣人的语气黏糊糊的,陈婉听得一身鸡皮疙瘩。
“别用那么恶心的称呼叫我。”
她呸了一口。
“那是因为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陈劲帆。”
陈婉脱口而出。
“名字挺特别,我喜欢。”
对方挑了一下眉,“鄙人名叫祁念之,帆妹可以叫我念之。”
“无所谓。”
陈婉做了个决定,从今往后就改名叫“陈劲帆”。
反正没人认识,就当是重新再活一次。
如果活得下来的话。
“那些是什么人?
这是什么地方?”
陈劲帆没动祁念之倒的茶,“你又是干什么的?”
“怎么这么多问题呀?
我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见她并未放松,对方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等天黑了你就知道了。”
祁念之没再说话,犹自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悠悠地喝着。
见她不回答,陈劲帆端起面前的茶一饮而尽,并抬起空茶杯示意自己把茶喝完了。
“听好,我喝这杯茶不是因为相信你,怎么看我现在都处于弱势,但我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被你弄死。
“我希望你能把真相跟我说,我为什么突然到这来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让我做个明白鬼,成吗?”
“你这是说的哪的话?
我是真的没打算对你怎么样。”
祁念之眼底的慌乱转瞬即逝,“不信你大可等天黑,解释起来方便些。”
良久,没人开口,两人沉默着喝茶。
等到黑夜吞噬最后一点夕阳,祁念之站起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