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墨迟对纪欣欣千依百顺。
他可以因为她一句话而娶我,也因为她一句话和我分房十年。
我不是没努力过。
换来的却是顾墨迟的冷眼:“只要她开心,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欣欣虽然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但她好歹是你名义上的妹妹,你应该让着她。”
直到我心灰意冷想要离婚。
顾墨迟却不同意了。
1
赵姨拎着菜回家,一看见我便下意识问道。
“太太,今天你也要亲自下厨吗?”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今天是我和顾墨迟结婚十年的纪念日。
往年我都会满怀希望地做上一桌子菜。
然后独自坐在桌前,枯等一夜。
整整九年都是如此。
“今年不做了,我去公司看看他,赵姨你也早点下班吧。”
虽然知道他不爱我,但好歹嫁给他十年。
我想试最后一次。
赵姨走后,我还是下厨做了三菜一汤。
顾墨迟有胃疼的毛病,得好好养着。
我拎上食盒,开车去了顾氏集团。
总助在办公室门口拦下我,似笑非笑:“太太,要不您等一会吧?”
顾墨迟工作最忙的时候,总助也不会阻止我。
只有一种情况除外。
我推门而入。
里面果然藏了女人,说藏也不太对,毕竟顾墨迟从不怕我发现。
他怀里坐着个年轻女孩,长相清纯,穿着职业装,最上面两颗扣子没扣,白的有些晃眼。
胸牌标着实习生,叫宋妍。
顾墨迟不悦地看向我,只一眼,便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见顾墨迟无动于衷,她也放开了手脚,还嬉笑着搂住顾墨迟脖子:“她是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是不是你背着我在外面还找了别人?”
顾墨迟轻轻抓住她的手:“我有没有,你不知道吗?”
宋妍笑得花枝乱颤:“那她是你家里那个黄脸婆咯?”
虽然早有预料,听到这些,我心中还是忍不住微微刺痛。
我皱眉:“顾墨迟,我们谈谈吧。”
我和顾墨迟不是没有好过。
刚结婚时,他的胃病严重到医生都要骂人的程度,却仍旧不肯好好吃饭。
从来没进过厨房的我,报了中医养生班,炸掉了八个灶台,每天雷打不动为他食疗,大半年后他果真慢慢好起来。
那段日子,他对我肉眼可见的和善起来,我们虽然不像夫妻,却已经能做到像寻常好友一样相处。
我想:真诚果然动人心。
但现实很快打脸,纪欣欣从国外治疗回来那天,顾墨迟一夜未归。
见完真正的白月光,他面对我时,变得更加冷硬,不论我做多少药膳,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我小心翼翼地讨好他,日复一日,试图寻找能让他感到最舒适的那个点,定格,平衡。
直到他当着项目经理的面,倒掉我亲自送到公司的饭菜,警告我:“狗都不吃的东西,我看着觉得恶心。”
项目经理一脸同情,事后还安慰我说顾墨迟是因为工作的事心情不好,迁怒我而已。
怎么是迁怒呢?
他只是纯粹想针对我而已。
我因为他丢掉的尊严,在顾纪两家如履薄冰的无数个日夜,在他闹出绯闻时,替他出面澄清,替他摆平外面的女人,不过是他打心眼里觉得,我活该受苦。
但我不想再这样了。
我攥紧手指,等待着顾墨迟的回应。
他垂着眸子,手指漫不经心绕着宋妍的头发,眼神都没往我这边飘一下。
“有什么好谈的。”他语气里透着淡淡的不屑,“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我迫不得已将矛头对准宋妍:“宋小姐,我和顾墨迟的婚姻受法律保护,如果你继续插足,后果自负。”
宋妍愣了一下,露出难堪的神色,显然被我唬住了。
但她下意识起身的瞬间,顾墨迟也起身搂住她的腰。
“纪安然,你管得着我吗?”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我,“有点自知之明,行吗?”
是了,顾墨迟是因为纪欣欣才娶的我。
这么多年,他心里那个人一直都是纪欣欣。
他和我在家有各自的卧室,从不和我住同一间房,是因为纪欣欣提醒他,要和我保持距离。
他在外面女人不断,却在纪欣欣面前礼貌又绅士,从不逾矩。
是怕亵渎了心上白月,怕纪欣欣成了人人唾弃的小三。
十年前。
顾墨迟为了追纪欣欣,曾闹得整个海市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他那么低调的一个人,因为纪欣欣说喜欢浪漫,他二话不说便斥巨资包下小岛,亲手策划了一个世纪婚礼。
可婚礼前夕纪欣欣被飞驰而来的小轿车撞断了腿,成了残疾,爸爸担心和顾家的联姻就此作罢,便李代桃僵让我顶上。
纪欣欣躺在病床上:“姐姐,这些都是暂时的,明天的婚礼请了那么多人,事关顾纪两家的颜面,你就先替我嫁给阿迟,行吗?”
我以为只是替她走一个流程,点头同意了。
纪欣欣没有和顾墨迟提前沟通。
所以第二天,他看到婚礼上穿着婚纱的人是我时,直接转身就离开了。
我在圈内人面前丢尽了脸。
那天请来的娱记,回去就把拍到的照片放上热搜。
说我为了抢婚机关算尽,陷害继妹,到头来却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去找纪欣欣,她说:“姐姐,清者自清,咱没做亏心事什么都不用怕,阿迟那边我去说。”
从头到尾,没有一点要帮我澄清的意思。
她说假的真不了,让我别在意。
我再提,她便一脸狐疑:“姐姐,你为什么这么怕,是心虚吗?难道你真的对阿迟有意思?”
那天回家,我爸皱着眉怒骂:“你妹已经没用了,你的腿好好的,怎么也这么没用,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就算是爬床也必须和顾墨迟结婚。”
我不肯做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三,自然不愿意。
我爸却一巴掌抽了过来,对我破口大骂:“现在抢婚的事闹得这么大,你还有什么名声?海市有点家底的人家都觉得你就是个破鞋,你不嫁顾家,就去死!”
2
也是那一天,我猛然醒悟,原来妈妈去世后,我和弟弟就再也没有爸爸了。
他为了逼我就范,甚至用弟弟纪磊来威胁我。
我只能含泪同意。
我爸终于笑了:“这才对嘛,你不为纪家想,也要为你弟弟想想,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以后纪家不还是他的吗?”
画饼而已,我低着头没拆穿。
他不知道,我早就发现了继母的孕检单,三个月,是个男孩。
继母眼含讥讽,轻嗤一声:“要不是欣欣出了事,也轮不到你,嫁过去好好伺候顾墨迟,让他多帮帮纪家,知道吗?”
顾墨迟去医院见了纪欣欣一面。
第二天,他就开车接我去了民政局。
那天拿到结婚证后。
我被他扔在马路边,看着他的车扬长而去。
任凭我怎么追,他都没停。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冷意直往骨头缝里钻,可我的外套和手机都在他车上。
最后还是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借钱给我打的车。
他看我的眼神透着怜悯:“女士,结婚是一辈子的事,选择伴侣要慎重啊。”
但这十年婚姻,我在不知不觉中入了戏,对顾墨迟好早就成了我骨子里的习惯。
从回忆中惊醒。
我深呼吸一口气:“宋小姐,你能回避一下吗?”
宋妍不屑地扫了我一眼,勾住顾墨迟的脖子娇声道:“你老婆怎么那么凶,还让我走,你让不让我走?我只听你的。”
顾墨迟低头亲了亲她:“你不走,让她滚。”
我沉默片刻,在宋妍鄙夷的目光中放下食盒:“你胃不好,记得吃饭。”
转身之际,顾墨迟却突然让宋妍先出去。
宋妍不情不愿瞪了我一眼。
她出门后,我才发现顾墨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面前。
我刚想开口,他就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将我抵在墙上,眸光晦暗不明。
“纪安然,不要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你的。”
他扬手打翻了我带来的饭菜,滚烫的汤汁溅到我小腿上,皮肤瞬间通红一片。
我疼得龇牙咧嘴。
顾墨迟却嫌弃我这幅模样丢人,不许我出去看医生。
我只能强忍着灼伤的剧痛,在他办公室的休息间冲冷水。
挨了两个小时。
终于等到顾墨迟下班的时间。
我从休息间出来:“顾墨迟,我可以回家了吗?”
无人回应。
办公室已经空无一人。
我默默去医院处理伤口。
医生给我上药的时候,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忍不住埋怨出声:“烫伤这么严重,怎么现在才来?这么大的泡,好了也是块疤,起码得三四年才淡得下去。”
我满脸苦笑,胸腔闷得厉害。
上完药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
顾墨迟不在,估计今天他是不会回家了。
反锁好大门,我连洗脸的力气都没了,倒在沙发上就睡了过去,这一觉我睡得特别沉,醒来时天光大亮,手机里只有纪欣欣凌晨发过来的信息。
是一张照片。
顾墨迟站在医生面前,眉头紧蹙,那张脸上带着从来不属于我的认真专注,似乎是在向医生询问什么。
我点开照片下面的语音,里面传出纪欣欣愉悦的声音。
“不好意思啊姐姐,我不小心割到手指,阿迟也太紧张了,非要送我来医院,医生都嘲笑我说再晚来一秒,伤口就愈合了。”
“阿迟太会照顾人了,姐姐你真是嫁对了,你得谢谢我呀。”
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了。
腿上被烫到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我心口酸涩不已,喉咙里却突然发出低低的笑声。
纪欣欣昭然若揭的小心思,幼稚,但百试不爽。
顾墨迟就吃她这一套。
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转头给纪欣欣发了条信息。
“你这么喜欢顾墨迟,干脆自己谈。”
顾墨迟忙着陪纪欣欣的时候,通常三天两头不着家,我在这种关头想见他,难如登天。
但他绝不容许纪欣欣受委屈。
果不其然。
当晚,我把衣服收进行李箱时,门锁咔哒一声,顾墨迟黑着一张脸从外面进来。
他看着打开的行李箱,语气冷硬:“你在干嘛?”
我放下衣服,递上离婚协议和笔:“给你和你的心上人腾位置,顾总,签了吧。”
顾墨迟愣了一下。
我催促一般将笔塞到他手上。
他却好像被烫了手,猛地打掉那只笔,眼中不耐烦一闪而过:“纪安然,你闹什么?”
我低下头自顾自继续整理衣服:“签完字抽个时间,我和你一起去民政局办手续。”
顾墨迟一把按住我的手:“就因为我送欣欣去医院,你就拿离婚来威胁我?纪安然,你什么时候连欣欣都容不下了,就这么缺男人吗?”
看来纪欣欣已经把聊天记录给他看了。
我抬头看着他:“顾总,我要和你离婚跟纪欣欣没关系,我只是单纯不想跟你过了,这种十年活寡的婚姻,对我来说有还不如没有。”
顾墨迟冷笑,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活寡?”
我隐隐意识到不对劲,想推开顾墨迟,他却猛地扑了过来。
我大惊失色:“顾墨迟,你能不能放过我,就当我求你!”
“晚了!”
布料撕碎的声音在黑夜格外刺耳,我陷入绝望,耳边顾墨迟咬牙切齿,“纪安然,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结婚十年,他始终和我保持着安全距离,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失控过。
明明是夫妻,他看我的眼神却透着一股恨意。
我终于怕了,颤抖着声音求他放过我。
“顾墨迟,我嫁给你十年,不说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这么对我。”
可是他说:“装什么清高?你千方百计从欣欣手里把我抢过来,不就是想爬我的床吗?要不是今天看到欣欣手机,我还不知道你背后竟然对她这么刻薄!”
挣扎间,我脸上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我疼得说不出话,耳边却传来他充满怒意的声音。
“纪安然,我忍你够久了。”
“不就是缺男人吗?我满足你,你以后少招惹欣欣,要是再让她受委屈,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3
晚了十年的同床共枕。
竟是顾墨迟在为他的白月光打抱不平。
我捂着心口,泪水一滴一滴砸在被单上。
屈辱感铺天盖地席卷了我。
顾墨迟对这一切毫无所查,事后只恩赐般留下一句“别和欣欣作对”,便直接离开了别墅。
我再也忍不下去了。
拿出手机给我爸发了条信息。
哪知发出去的下一刻,我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电话那头我爸沉着声音,试图展示父亲的威严:“离婚?你知道家里现在什么情况吗?”
我爸年轻时一穷二白,是攀上我妈才发达的,可我妈走后,他不善经营,公司在他手里每况愈下。
到如今濒临破产,要不是靠着顾氏资助,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
我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如今不过是通知他。
我爸痛骂:“连个男人都留不住,真是白瞎这张脸了,这么没用!”
继母从他手里接过电话:“安然啊,你要是真离婚了,上哪儿再去找这么好的男人啊?毕竟当年要不是欣欣出事,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哪里轮得到你?听阿姨的话,好好把握住你老公才是正事。”
我冷哼:“不需要,你要真觉得可惜,就让你那宝贝女儿和顾墨迟再续前缘就是,反正顾墨迟也不嫌弃她。”
顾墨迟的确不嫌弃纪欣欣,哪怕她现在是个瘸子,在他心里也是身残志坚人美心善那一款。
但他的家族无法接受一个残废。
“你!”继母气急,“纪安然你别不识好歹,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给你倒像是欠了你的,我看你就是没福的,跟你那个早死的妈一样命贱!”
我骤然变了脸色。
自打记事以来,我爸就不怎么回家,回家也不亲近我和我弟,几乎缺失了我的整个童年。
好在我妈是个很温柔的人,在她的呵护下,我和我弟拥有了一个幸福的童年。
但我十岁生日那天,这种平衡被彻底打破。
继母带着比我小三个月的纪欣欣登堂入室,在我的生日宴上大闹一场,而我爸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站在继母身后为她撑腰。
来赴宴的宾客和继母全都走后。
我爸说:“我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已,你别上纲上线。”
妈妈把我和弟弟护在身后,嗓音带着颤声:“好,我就当没这回事,你把那女人处理好,明天就开发布会澄清。”
说完,她就带着我和弟弟出了门。
“安然,今天生日还没吃蛋糕,妈妈带你出去补一个好不好?”
我妈将我和弟弟塞进车后座的安全座椅上,温柔地对我笑。
我当时看不懂我妈眼神里的情绪,却能够感觉到她不开心。
如今想来,她被枕边人背刺,伤透了心,却生怕吓到我和弟弟,只能一再忍气吞声,连难过都不敢当着我们的面。
那天我没能吃到蛋糕。
半路上刹车失灵,车子侧翻,我和弟弟只受了轻伤,可我们却再也没有妈妈了。
三天后,我和弟弟从医院回到家,却发现继母已经带着纪欣欣鸠占鹊巢,我的房间也变成了纪欣欣的房间。
我和弟弟在家成了透明人。
索幸我们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父爱,也并不渴望。
只是在看着纪欣欣靠在我爸和继母身上撒娇时,我会特别想妈妈。
思绪回笼,我彻底没了耐心:“我妈是被你们逼死的,你们会有报应的,婚我离定了,一个需要靠着卖女儿才能开下去的公司,趁早倒闭算了。”
掐断通话,我收拾了一番,开车去了墓地。
心情不好时,我就会来看看妈妈,和她说说话,就好像什么都好了。
在墓前坐了一晚上。
天亮后,我拍了拍身上的灰起身,打算回去拿自己的行李,之后再找个酒店慢慢看房子。
没想到,给我开门的人是纪欣欣。
我诧异:“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