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下朝回府，听了秋霜的汇报，却没有去偏殿，而是直接去了地牢。
“殿下。”负责看守的侍卫立即上前行礼。
赵祯目不斜视往里走:“人呢？”
“刚用过刑昏过去了。”侍卫道:“不过那小厮嘴硬，无论怎么严刑逼供，就是咬死了一句话也不说。”顿了顿，想起什么，忙从怀里掏出个信封:“钱虎通也绑来了，这是从他身上搜出的信。”
赵祯接过信却没直接拆开看，而是蹙眉看向侍卫:“用刑了？”
“呃……”侍卫表情僵住，看着赵祯的脸色，一时有些吃不准主子到底是什么心思:“用，用了点刑……殿下，您看这信？”
被侍卫提醒，赵祯注意力这才回到信上，忙拆开看了起来，然而越看，脸色就越差，看到最后，竟是露出一脸懊悔之色。
“赶紧把人放了，还有，找大夫好好给九儿看看伤！”
唉？
侍卫一脸懵逼，然而赵祯已经转身，大步出了地牢。
回到偏殿，尤子卿还是早上那姿势躺在床上，眼睛闭着，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
赵祯坐到床边，刚给往上拉了拉被子，就冷不丁对上尤子卿突然睁开的双眼。
“醒了？”赵祯嘴唇嗫嚅，最后干巴巴憋出一句，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很冷，但实际挺虚。
“九儿呢？”尤子卿却转开了目光:“我一天没见到他了。”
赵祯倒是没瞒着:“之前带他问了些话。”
一直没见到人，尤子卿其实早有预料，可担心的事情成真，还是让他迅速沉了脸。
“冤有头债有主，殿下有什么怨气尽管冲着我来，我受着便是，但是，我希望殿下别动我身边人。”尤子卿面无表情:“要是昨晚那样还不够您痛快，随您把前世遭过的罪都往我身上使一遍，我受着！”
如果不是还有血海深仇要报，尤子卿恨不得现在就把这条命还给赵祯，免得到时候再连累家人。
“与哒喇一战，孤奉命出征，率领三万将士浴血奋战数月之久，然而将士们没有折在哒喇贼子手里，却粮草中断死伤惨重，最后更是因为内鬼与敌人里应外合，险些全军覆没城关失守。”赵祯低眸看着尤子卿惊讶恍惚的脸，嘴角颤了颤，勾起冷笑的弧度:“三万将士，最后虽守住了城门，剩下却不过千众，孤当时就想，六弟想要太子之位，单凭本事，成王败寇孤绝无怨言，可不该用上万将士，城关百姓的尸山血海来填！”
尤子卿此时已满脸震惊:“不对，粮草一事是我亲手经办，怎么可能中断？”
“怎么可能？”赵祯抚上尤子卿的脸，动作很温柔，眼神却冷彻入骨:“因为，那批粮草最后，都变成真金白银进了你尤子卿的库房！”
尤子卿摇头想要反驳，他虽然为了赵戟不择手段，却有底限，绝不会干这种事情，但话到嘴边，他忽然想起来，当初赵戟给他定罪，就有这个。
原本以为只是凭空捏造的欲加之罪，可赵祯现在说的……
只一瞬，尤子卿就想明白了。
好一招釜底抽薪！
竟是那时候就已经成了弃子……
这一个局，要除掉的何止是赵祯，他尤子卿亦不过是局中人罢了，可笑他竟眼瞎心盲到这种地步，禅精竭虑的为那人谋划，终究不过是一场讽刺的自我感动罢了！
重生回来，本以为可以报仇雪恨扭转乾坤，到头来却身陷两难境地。
一时间，尤子卿心如死灰，忽然认命般缷去了所有斗志。
赵祯亦沉浸在回忆的痛苦中，没有发现尤子卿的不对劲:“你口口声声冤有头债有主，可尤子卿，那么多无辜人命，你还得清吗？”
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尤子卿闭上了眼，却不知道，赵祯此时亦是双目猩红眼底含泪。
“尤子卿，打从睁眼的那一刻，孤就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赵祯咬牙切齿扔下这一句起身就要离开，却被尤子卿一手攥住袖子。
“殿下，求您，放了九儿吧。”尤子卿仍旧闭着眼:“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给虎通镖局镖头递了封信而已，那信里是宋丞相堂侄宋义书私贩盐铁的罪证……”
尤子卿这么一说，赵祯才想起来这茬，转过身，神色复杂地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睫毛还挂着晶莹的人。
“之所以给虎通镖局镖头，是因为他妹子是中书令高大人新纳的妾室，而高大人是三皇子派系的人，素来与宋丞相不和，如今再加上一个六皇子，私怨加政敌，得了对方这么大个把柄，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尤子卿说完便松开了赵祯的袖子:“求殿下，放过九儿，让他回侯府吧，就说，就说我这不用他伺候。”
赵祯看了尤子卿许久，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尤子卿才睁开眼来，抬手摸出枕下的匕首……
秋霜端着东西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顿时脸色大变，放下东西就朝床边扑了过去。
“公子！公子您这是做什么？！”秋霜一把夺过匕首，腿软跪在了地上:“公子您可不能想不开啊！您要是……奴婢，奴婢怎么给殿下交代？”
尤子卿一时无语，这丫头是以为他要自杀呢？
眼下的处境，赵祯的仇恨，确实让他心灰意冷，但还不至于自杀的地步。
“我没有想不开，你下去吧。”尤子卿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匕首摸出来，顿了顿道:“我就是看看。”
秋霜显然不信，拿着匕首退下后，当即就去见了赵祯。
“你说什么？”赵祯阴沉的脸上，有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一丝慌措:“他要自杀？”
秋霜点点头，如是道:“公子说只是拿出来看看，可奴婢当时看的清楚，他把刀尖对着自己胸口，脸上的表情也很不对……”
秋霜话没说完，赵祯已经大步朝偏殿而去。
胡常忍不住数落秋霜:“那事就是个乌龙，你看看你这事办的，你是个聪明的，可在主子身边伺候光有小聪明还不够，得有眼力见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