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药童柳惜言的其他类型小说《药人药童柳惜言番外》,由网络作家“高轩过”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贵妃倒台的那天,我爹替她堕胎的事败露了。太子带人抄家,提剑要杀了我爹,我爹冒着被砍死的风险,把我推到太子面前。柳惜言被我制成了药人,她的血可以解百毒!想要血有用,每月都要服药。别杀我,否则普天之下你找不到第二个药人。我爹咣咣磕头,太子看向我的目光,变得幽深。我没死。我爹,也活了下来。我爹从哭喊的药童中揪出一个,不顾药童挣扎,将随身携带的毒药灌到他口中。随后,爹抽刀划破我的手臂,毫不迟疑地,让药童喝我的血。服下药后药童脸色铁青,身体反弓,像煮熟的虾。随着血液的吸入,他很快平静下来,只是身子还一抽一搭,显得很委屈。我也委屈。今夜天铅沉沉的,月亮面目模糊。太子抄家未伤一人,伤人的第一刀,由我爹砍到了我身上。人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药人药童柳惜言番外》精彩片段
贵妃倒台的那天,我爹替她堕胎的事败露了。
太子带人抄家,提剑要杀了我爹,我爹冒着被砍死的风险,把我推到太子面前。
柳惜言被我制成了药人,她的血可以解百毒!
想要血有用,每月都要服药。
别杀我,否则普天之下你找不到第二个药人。
我爹咣咣磕头,太子看向我的目光,变得幽深。
我没死。
我爹,也活了下来。
我爹从哭喊的药童中揪出一个,不顾药童挣扎,将随身携带的毒药灌到他口中。
随后,爹抽刀划破我的手臂,毫不迟疑地,让药童喝我的血。
服下药后药童脸色铁青,身体反弓,像煮熟的虾。
随着血液的吸入,他很快平静下来,只是身子还一抽一搭,显得很委屈。
我也委屈。
今夜天铅沉沉的,月亮面目模糊。
太子抄家未伤一人,伤人的第一刀,由我爹砍到了我身上。
人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爹抓着我,笑的很得意。
听说太子殿下的心上人,在娘胎中过香魂断。
她的余毒,清不干净啦,但只要持续服用惜言的血,就可保住性命无虞。
我爹是太医院院判,娘死后,他开始为我熬药。
他说那药是补身体的,药苦,我信他,总是喝的干干净净。
人生苦短,我爹喝最贵的酒,睡青楼最美的姑娘。
我怀疑过,一个小小的太医院院判,怎会这么有钱,他一边让我别问,一边把绫罗绸缎披在我身上。
乖女儿,我有退路。
原来他的退路就是我。
我爹第一次收过贵妃赏钱,帮她堕去龙胎的时候,他就算好了,东窗事发,拿我当筹码。
十年,他给我喝了不同的毒药。
剂量很小,我产生抗药性后,就换下一种。
手臂还在流血,我转了转眼珠,双目无神。
爹,刚喝药时,我长过一身疹子,太痒了,我满床打滚,差点抓破浑身皮肤。
九岁,我筛药时晕倒,头磕在石杵上,流了好多血。
十三岁,我第一次来癸水,血十天都没止住,我差点死了。
你说是我的体质太特殊。
你熬“补药”的样子我永远记得,那时我想,有爹爹真好。
我爹被我说的脸红了,他甩开我,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我没给你吃好的?
喝好的?
你上最贵的学堂,穿最美的衣服,享受这些的时候,你怎么不问问自己配不配?
曾经我以为,爹宠我。
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大到一件衣服,小到一枚扣子,爹都算得清清楚楚。
有朝一日,要还。
寒秋,你怎么看?
听见这个名字,我浑身瑟缩了一下,想回头看,但拼命忍住了。
身后响起稳健的脚步声,随后,是轻甲上的金属环扣随着脚步轻轻碰撞,我竖起耳朵,听见那人在我身后停住。
心上扬起一阵异样,心虚如小虫般,一点点啃噬我的心房。
我想起来,大将军卫寒秋的妹妹,正是太子的心上人。
卫寒秋单膝跪下,冲太子行了个军礼。
药人只是用来脱罪的借口,柳宿狡猾,殿下不可被他的话迷惑。
至于柳惜言……卫寒秋目不斜视,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她倒是无辜,不必杀了。
可以让她暂住臣的府邸,她一个弱女子,谅她也翻不出花样来。
2太子提议让卫嘉柔尝尝我的血,说不定,能解毒。
不可!
卫寒秋连忙推拒:如果舍妹知道,她的健康是用另一个女子的痛苦换来的,她一定会拒绝服药,说不定,还会以死明志。
卫寒秋说的真真切切,太子眼神晃动,有些动摇。
可那药童的毒解了……卫寒秋冷着脸说:谁知道药童有没有提前服用解药,这一定是柳宿的鬼把戏。
我爹吱哇乱叫,他说他没有耍心眼,药人之事,千真万确。
卫寒秋一记手刀把爹劈晕,。
老匹夫,临死还在胡说,还不拖下去,杀了!
两位兵士上前,把我爹拖走,卫寒秋看都不看我爹一眼,仿佛我爹不值一提。
可他轻甲下的身子,明明在发抖。
他哑声道:如殿下愿意将柳惜言交给臣,臣愿意以一千卫家近卫军交换。
太子的目光瞬间变得玩味。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卫寒秋,轻嗤道。
你倒是心疼她。
微臣不敢。
卫寒秋回答的滴水不漏:只是一点怜悯之心。
柳惜言跟舍妹年龄相仿,臣看着她,就像看臣自己的妹妹。
卫寒秋跟太子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太子听他的,没有杀我。
但他也不会轻易放了我。
太子令人配了一副傻药,强灌到我喉咙里。
药温太高,烫伤了我,我啊啊的吸气,太子用靴子踢了踢我的脸。
叫什么?
一副药喝下去,把痛苦全忘了,难道不是好事?
真好笑。
瞧他高高在上的模样啊,若我没傻,还得跪在他脚下,叩谢恩典。
而如今,我在太子靴子上轻啐一口。
不等他发难,我就露出了令人厌恶的痴呆笑容。
3回卫府的路上经过一片护城河,蛙声伴着蝉鸣,充满夏日的喧嚣。
卫寒秋的脸却似寒冰,他手指摩挲着我的脖颈,只要用一用力,就能把我掐死。
柳惜言……刘西燕?
他嗤笑,你竟然骗了我这么久。
我哆嗦着,很怕他收拾我。
却听他一声长叹,把手挪到腰间,紧紧搂我到怀里。
既然傻了,便留在我身边,再也别想离开。
我与卫寒秋相识于军营。
乾元四年,大军西行,我化名当了随军医官。
行军不过月余,同住的医官发现我是女子,把我扭送到卫寒秋面前。
大将军拔出剑,面如寒冰。
在他一剑劈了我之前,我抢先说:军中许多兵士很多得了血瘀之症,请允许我外出寻找番红花,将功赎罪。
我寻到了一处番红花海,每日都去摘花。
一日,为了多摘些花,我错过了约定的时间,没想到回营时,遇到了百年未见的沙尘。
狂风呼啸,沙土飞扬,我吓傻了,以为自己小命要交代在此处。
却见一人策马狂奔,卫寒秋长臂一卷,在黄沙吞没前,救走了我。
大将军,我,我不是做梦吧,你,你怎么来了?
闭嘴吧你,卫寒秋一边骂我,一边伸手为我挡住眼前尘沙:若连自己的手下都护不住,我还当什么将军,带什么兵?
后来我才知道,皇上的掌上明珠——明月公主倾心于卫寒秋,明月多次扮男装入军营,给他带来过不少麻烦。
卫寒秋第一次见我,以为我也是分不清是非黑白的痴心女子。
他开始厌恶我,后来却渐渐发现,我和明月,并不一样。
他渐渐的,对我也不太一样。
他给我烤栗子吃,把最大馅儿的包子留给我,还爱看我笑。
我们一起打下云州、肃州,攻破西北王城王城。
登上城楼时,朔风吹拂。
我们的发尾竟纠缠在一起,难分难解。
卫寒秋俯瞰着军队入城,状似不经意地问我。
回京后必要封赏,我不要别的,只求圣上为我们指婚,好不好?
“好”字那么滚烫,抵在舌尖,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我想到很多,比如,嫁给他就只能在内宅侍奉公婆,再比如,他是云端之上的少将军,我只是微末的太医之女。
可卫寒秋根本没发现,我在迟疑。
他太自信了,自信到觉得,天之骄子赐给贫女的爱,贫女只能接受。
可凭什么只能接受呢?
我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消逝地无隐无踪。
由于我一直骗他我叫刘西燕,他找遍了全城姓刘的人家,也没找到我。
少将军头一次心动,他的温柔和骄矜,就被我丢弃、碾碎。
如今,他紧紧禁锢着我,似在恳求,又似在低语。
惜言,我找了你好久!
答应我,再也不要骗我!
我根本不敢吱声。
抱歉啊,寒秋,我又骗了你。
不知怎么的,太子的傻药对我不起作用,我清醒的很。
之所以装傻,我只是觉得,以傻子的面目留在你身边,会比较好。
曾经的我意气风发,内宅困不住我,女子的身份也不能将我束缚。
我比你更高傲,更天真,你将你最珍贵的爱意赐予我,而我不屑一顾。
可如今,我成为一个药人。
浑身上下最贵重的,是我的血。
流落世间,我将被世人抢夺,毫无自保的能力。
我只能依靠你,由你护我一时安宁。
我扬起下巴,轻轻吻上卫寒秋的唇。
寒秋啊,这个吻,就当是我的投名状吧。
至少在那个蛙声阵阵的夜晚,靠着你,嗅着你身上的木香味时,我以为,你是能护住我的。
4卫寒秋想好好护住我的。
可他邀太子入府喝酒,太子酒醉,不经意透露我是药人的消息。
消息顺着回廊,很快传遍整个卫府,大家看我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照顾我的丫鬟青云,原本是小姐卫嘉柔的人。
她从前只是嫌我是傻子,对我冷淡,如今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将一碗放馊的饭墩在我面前。
贱丫头,要我说,小姐是要当太子妃的人,你的血献给她,你不也尊贵了起来?
未来储君流的都是你的血,啧啧,这富贵真只有傻子才拒绝。
我二话不说,一扬手,将搜饭摁在她脸上。
青云姐姐,你既然这么羡慕?
这富贵给你,你要不要?
青云哭着打我,我一边狼窜,一边把她暗恋表少爷的事宣扬的全府都知道。
反正我是个傻子,谁又能把傻子怎么样。
我窜着窜着,卫夫人在廊下招手,她把我迎到她屋里。
她收集了很多绫罗绸缎,要我拿去做衣服。
我看都不敢看那绸缎,她却觉得被侮辱了,说我胃口大,假清高。
寒秋在全城寻找过姓刘的女子,找的是不是你?
欲擒故纵,玩得倒是熟稔,不过读过两天书,就把我儿耍的团团转。
甚至连求我救卫嘉柔,她用的,都是不屑一顾的语气。
说罢,你要什么?
不管什么我卫家也可为你寻来,我们卫家不缺奇珍异宝,我只想要我女儿平安——我,我不要,献血。
我缩在角落,装出畏缩的样子:我,我的血没有用,卫,卫将军早跟太子殿下,讲,讲明了——卫夫人可不会听我解释,她叫婆子抱住我的腰,抽刀要取我血。
我疯了似的大力挣扎,砸了玉盘,摔了玉碗,将婆子们的鬓发扯怀,才死里逃生似得逃了出来。
我逃到荷塘边,扶着一块大石头喘着粗气。
我只是想停一停,想坐在大石头上休息片刻。
可就连这样,都是一种奢望。
趁我不备,一个眼生的丫鬟把我推到了池塘里,骇了我一大跳。
池水灌满鼻腔,我整个人无助地下坠,可我明明不认识那个推我的丫鬟,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害我。
好在池水不深,淹不死我。
可衣服溅满了泥巴,泛起令人恶心的臭味。
我呆呆地站在池塘里,一动都不想动。
我好累啊。
这一天何其漫长,长到,我数着时间过都没过完,这一天又何其短暂,短到几个时辰里,却能发生这么多坏事。
我朝远处望去,心想,池心的水也许会深一点?
往里走,会不会淹死个人呢……就在我发愣的功夫里,远处传来丫鬟的哭声。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发现一个柳若扶风的小姐,她竟伸张正义,打了推我的丫鬟。
大耳瓜子啪啪,丫鬟哭的响亮。
小姐厉声道:谁许你欺负人的?
你们几个丫鬟勾结起来无法无天了!
还不快滚!
丫鬟哭着行了个礼,麻利的滚了。
小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凶完丫鬟,她自己反而胸膛起伏,一副喘不上气的模样。
我看着小姐的样子,突然,有点想哭。
去我屋里坐坐吗?
小姐笑着,朝我伸出手,我新得了种花茶,说不定你会喜欢。
5我最不想见的就是卫嘉柔。
可我站在池塘里,绝望到想死的时候,偏偏是她向我伸出手。
卫嘉柔把我带到她屋里,我站在廊下,离她很远。
她像却像感知不到我的戒备,一把拽住我,为我穿上了缀满兰花味的寝衣,介绍完她屋里所有好东西后,与我并排躺在绣床上。
她的床帐不知是什么绣的,丝线闪烁,像天空中的星星,我不禁伸手去摸,流光溢彩,恍若银河。
我身子弱,从小不能吹风,更未见到星星。
母亲怜爱我,寻来丝线,绣成星光帐。
卫嘉柔说,你瞧,好不好看?
好看。
我想起卫夫人皱着眉,说我又疯又傻的情形。
原来她当慈母时,这么温柔。
我压下内心的酸涩,问卫嘉柔:那床边的鸭子荷包,也是特意为你寻来的吗?
那是我绣的鸳鸯,要,要送给太子殿下。
卫嘉柔的脸瞬间红透了,可惜我绣的慢,不知能不能在选妃宴之前送出去,也不知,太子会不会选中我……哦。
我听后,不敢出声。
我害怕她提她的病。
惜言啊惜言,卫嘉柔天真烂漫,她趴在我耳边讲,太子哥哥怎样清秀俊雅,怎样博学多才,怎样在七夕节他偷溜出宫来,只为送她一盏最大的河灯。
听多了,我觉得嘉柔的愿望好重。
像乌云一样压在我心上,让我跟她一起承受。
我明白,她有多想嫁给太子,也明白,一旦她用过我的血,她的愿望就能实现。
可我呢?
我只是个孤女,什么都没了,我会如猪狗般被圈养,成为一味药,一个血包。
嘉柔,求求你。
你母亲居高临下地取我血,你的太子哥哥喂过我傻药,他们都那么呵护你,那么那么地,爱你。
你拥有的,本就比我多很多,别把我的健康也拿走,好不好,好不好?
6第二次来取血时,卫夫人准备得很充分。
十几个粗壮的婆子围在我院子里,我啊啊叫着,一边摆手,一边拼命退向角落。
卫夫人命两个婆子抱住我,我一边哭,一边奋力挣脱了婆子,没想到卫夫人不顾仪态,亲自出手,把我钳制在她怀里。
我心下一凉,低估了一个母亲想救女儿的决心。
住手!
混乱中,短刀落地,我听见甲胄碰撞的声音,还有众人的低呼声。
卫寒秋携着怒气赶来,他一把夺过我,把我搂到怀里。
他的嘴唇抵着我的发旋,似在吻我,又似没有。
将军!
寒秋!
我早跟母亲说过,惜言是我心爱的姑娘,她如今在府上静养,母亲为何还要为难她?
卫寒秋双目赤红,心痛到极点,那情动的模样,卫夫人看后也愣住了。
了你妹妹的病更重了,娘,娘只是着急……我早说过,惜言的血不能驱毒。
卫寒秋狠狠的咬着牙,既然娘不信,今天我就向你证明!
一片惊呼中,卫寒秋掏出一瓶毒药服下,之后,他托住我受伤的手,用舌头触着我的伤口,一点一点,舔干净我的血。
无事发生。
毒没解,卫寒秋的脸仍泛着青紫色。
他让所有人看清他毒发的模样,大声宣布:柳惜言只是个普通人,她的血并不能解毒。
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因为中毒,身子摇摇欲坠。
我的儿,你快别说了,服解药啊!
卫夫人抚着胸口,泪水涟涟,看起来快喘不过气了。
卫寒秋默默扶起她,眼中闪过一丝伤痛。
可他还是硬着心肠说:我也心疼嘉柔,我们一定能找到别的方法治她,不要相信药人的说辞!
这纯是柳宿编出来的无稽之谈。
7卫夫人被扶着去休息,等众人散去,我问卫寒秋,我的血为何没能解他的毒。
他一开始不肯说,被我磨得狠了,才不情不愿地开口。
我嘴里含着另一枚毒丸,喝下血之后等了片刻,再把毒丸咬破,毒自然解不了。
他嘴唇苍白,一派云淡风轻的死样:一劳永逸,这下没人觊觎你了。
我突然浑身颤抖,泪水横流,哭的乱七八糟。
我想起自己幼年丧母,父亲为了荣华富贵,把我制成药人。
我装傻,浑浑噩噩,把命看得像浮萍一样贱。
可卫寒秋,他是那么努力,想让我活下来。
我不顾一切地吻上卫寒秋,舌尖纠缠辗转,混着咸湿的眼泪。
可,可是,嘉柔……卫寒秋看出我的担心,他摸摸头,安抚我:太医说嘉柔最近的病情稳定,放心,她不会有事。
卫寒秋对嘉柔的病情了如指掌,分明是将对妹妹的关怀深藏心底,我见他这样笃定,便渐渐沉下心来。
我们都以为,嘉柔的病能稳定一阵,至少,能平安地度过太子选妃。
可谁也没有想到,三日后,嘉柔突然一病不起。
这变故如晴天霹雳一般,让整个卫家笼罩在深深的忧虑与不安之中。
8卫家人全守在嘉柔床前,她面色惨白,了无生气地躺着。
我瞧着她缀满星光的窗幔,想起来,她从没有看过星星。
指甲掐在掌心,生生的疼。
我几乎想脱口而出,想告诉大家,我的血能解毒。
但转念一想,京城有很多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病秧子,如果药人的传言再次兴起,我会成为人人争抢的血包。
额头腻着细细密密的汗珠,我擦也不敢擦一下。
我终究没有开口。
嘉柔很好,但没有好到,值得我为她舍去性命。
我冷面冷心,眼见着卫嘉柔的呼吸逐渐急促。
卫夫人突然发出一声母兽似的哀鸣,她扯掉满身珠翠,跪在我面前。
柳小姐,求求你,救救我的嘉柔。
你要嫁给寒秋我也依你,你要金银珠宝我也为你寻来,求求你,救救我女儿,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
她哭到妆容凌乱,不顾仪态。
怪我夫君一心杀敌,被敌军记恨。
怪我被探子抓去,中了香魂断。
我的嘉柔,她何其无辜?
凭什么她一出生,就要背负我们犯下的错——母亲!
卫寒秋为难到极点,他红着眼眶,让他娘冷静。
卫夫人一把把他甩开,疯了似的,拼命扯他的衣裳。
你还想骗娘,说柳惜言救不了你妹妹,是不是?
你怎么忍心,你怎么敢啊卫寒秋?
你妹妹身子这么弱,你出征时,她还坚持为抄佛经。
她拿你当英雄,你却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母亲……卫寒秋从不哭的人,竟也哽咽了,卫夫人冷淡地望着他:那日我刀尖上残留了柳惜言的血,我把血喂给嘉柔喝,嘉柔的喘症马上轻了。
卫寒秋,你骗我,我不怪你。
可如果嘉柔有闪失,我这个当娘的,我会陪她一起走!
我转了转眼珠,讷讷开口:卫夫人,你说的没错,其实我……柳惜言!
卫寒秋大声喝止:你在这胡言乱语什么?
回你房间去,别凑热闹!
寒秋,我知道的。
嘉柔的毒经年累月,无法根除。
饮我的血,缓解她一时症状而已。
可血是会取尽,用完的,总有一天,我会跟她一起死。
我也知道你想护着我。
可我看着卫夫人额间冒血,咚咚冲我磕头的模样,无端的,我想起了我娘。
我爹最先是想把我娘做成药人的,可他不知哪味药用错了,我娘七窍流血,脏腑一点一点烂掉。
临死前,她挣扎着说。
惜言,别喝你爹给的,别喝他的……她说不出话了,就蜷曲着手指,用血拼命在地上写字。
那个“药”字她写了一半,我看不懂。
我爹又清洗了地板,将她在人世间最后一点痕迹抹去。
她在临死前明白了我爹的算计,想提醒我别喝药,写字的时候,她多疼呀。
她多疼呀!
天下母亲想守护孩子的心,大概是一样的。
如今,卫夫人放弃尊荣,放弃骄傲,不顾一切地,求我这个孤女。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昳丽笑开:卫夫人,我愿意救嘉柔。
9嫁给卫寒秋的那天,嘉柔为我插簪。
她面色红润,笑意嫣然,而我要打上好几层腮红,才能遮住苍白的脸色。
惜言,谢谢你救我。
嘉柔称赞,你今天真好看。
抄家时,我记得爹说过,为了保证不被杀,他配过一种药。
每隔半个月,我需要饮用药汁,保证血的效用。
救嘉柔前,我差不多月余没喝,血的效力减弱,就让她多饮了些。
好在太子在我家搜出了爹配好的药,我喝上后,血效又增强了。
至于这些药喝完后,嘉柔和我怎么办,谁都不知道。
婚礼办的简单,不过黄昏时,少数的几个宾客就散去了。
红烛暧昧地燃烧,卫寒秋抻开被子,在小榻上给自己铺了一张床。
他语气生硬,眉眼疏离:柳小姐,今晚咱们各睡各的。
他怨我。
我咳了两声,弱弱地说:卫寒秋,我好饿,你能不能去厨房,帮我拿点东西吃。
卫寒秋缩在他的窝里,装听不见。
我只好自己去拿。
一天水米未进,头冠又重,我头晕眼花,磕在床沿上。
那个生闷气的人瞬间来到床前,把我抱回床上。
他劈头盖脸数落我。
现在知道自己身体差了?
逞英雄的时候在想什么?
我没吭声,你再叫我一遍啊,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我给你下鸡丝面好不好?
我抱住他,不顾一切地吻他。
我说:还有点力气,要不你先尝尝我。
将军铁血,在我帐中,却很温柔。
那一夜,我数不清他在我身上印过多少吻,却记得他滑落我颈间的一滴泪。
他托着我的腰,似在自语,又似乞求。
他说:惜言,别离开我,我们一定会幸福的,对不对?
我低声呢喃,伸出手指,在他胸膛打圈。
是呀,我说,我和你一定会幸福。
10第二日敬茶,卫寒秋收到战报,需要紧急离开。
他不想走,害怕卫家长辈刁难,我撑起身子,在他脸颊边一吻。
放心,有嘉柔护着我,我不会有事。
卫寒秋想了想,也觉得嘉柔一定会帮我,他叮嘱我多睡一会儿,替我又盖好了被子。
我却再也睡不着。
我索性去厨房,亲自看茶煮开,端着茶盏穿过庭院之时,恰巧看到了嘉柔跟她的婢女。
我刚想提醒她清晨露重,要她回去休息,却听她婢女问她。
小姐为什么要跟柳惜言说,你从来没看过星星啊?
佳人素手芊芊,倚在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喂鱼。
不那样说,她怎么会怜悯我呢?
嘉柔的嗓音还是那么轻软,那么温柔,真是个傻瓜,这么拙劣的谎言,她竟然相信了。
那小姐突然发病……不过是吸入一些会致憋喘的花粉。
卫嘉柔拍了拍鱼食渣子,选妃在即,我必须在这之前拉柳惜言下水,否则皇后娘娘怎么相信我病好了,答应我嫁给太子?
婢女笑声如银铃,连连称赞卫嘉柔聪慧,之后她们起身,看到了我。
卫嘉柔愣住,眼眶瞬间红了:惜言?
你怎么……这么早?
她亭亭玉立的站着,与池塘里的白莲花相映,真是个美人。
原来最高明的猎手,向来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我端着茶盏,淡淡地说:是啊,没想到能遇见你。
吹一点风都害怕的人,竟躲在这里喂鱼呀。
嘉柔,你知道你最可恨的地方在哪儿吗?
卫嘉柔面无血色,绝望地大睁着眼。
我说:别人用嘴巴骗人,可你骗我,用的是你的眼睛,你的心。
用眼睛骗人的人,最可恨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卫嘉柔急急跑了几步,狠狠摔在台阶上。
她的声音颤抖而尖锐,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挤出些支离破碎的话语。
惜言,你听我说,听我解释……卫嘉柔不断哀求着我,可怜极了。
可我稳稳地端着茶盏,任凭她喊破了嗓子,也不再回头。
11我知道卫嘉柔最怕什么,她怕我停止供血,断送了她嫁给太子的梦。
我偏没有这么做。
我每隔三天就乖乖的割开手腕,放出足量的血给他喝。
直到她被定为太子妃。
很多人好奇她为何突然康健了,她甜甜地挽着我的胳膊,说多亏嫂嫂照顾。
我也像个好嫂嫂一样,宠爱地对着她笑。
嘉柔啊,你不知道,血能救人,也能杀人。
等你死去的那天,还会不会笑着看我,会不会,说一句谢谢嫂嫂照顾?
开始放血后,我身子弱,几乎不出房门。
有一日,却特别想吃云片糕,我强撑精神,去厨房拿糕点,没想到,竟正听见寒秋跟卫嘉柔争吵。
树从掩映,卫寒秋的眉毛拧的死紧:医官说你喝的血量太多,可以减一点,频繁供血,惜言身子受不住。
卫嘉柔随手摘了片树叶把玩:哥哥不要相信毒不能根治的鬼话,说不定血喝多了,我会彻底康复呢?
你只想着你自己,不再顾念惜言吗?
卫嘉柔像听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
哥哥,你有没有想过呀,柳惜言的痛苦都是因你而起的!
你明明可以把她送到别院,让她不受任何干扰。
可你偏把她带回了卫家大宅,又请太子来喝酒,泄露她是药人的秘密。
别人以为你深情,可我知道你怎么想。
柳惜言抛弃过你,你害怕了!
就算她如今半傻,你也你要把她困在你身边,让她危机四伏,只能依附于你!
哥哥,我是算计了柳惜言。
卫嘉柔玩着手指,可这一切不都是你默许的吗?
卫寒秋饱含怒气,看起来想打卫嘉柔一拳。
可他从小迁就着妹妹,从不会对妹妹动手。
握紧的拳头,最后打在墙壁上。
不要用你的龌龊想法来揣测我!
身上好冷,有什么东西好像在我身体里碎掉了,让我一点,一点被侵蚀。
我以为嘉柔爱我,可她只是带着温柔的面皮接近我。
我以为寒秋爱我,可他以爱的名义在报我弃他之仇。
寒秋赐予我最珍贵最诚挚的爱意,也让我承受最刻骨最恶毒的禁锢。
好累啊,我一点,也不想吃云片糕了。
我本有一双翅膀,可被生生折断。
我屈身于内宅之中,而这宅子里全是刺。
而这一切,竟然是由最深情,最无害的卫寒秋造成的。
我在卫家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卫夫人厌烦我,连请安都省了,她只源源不断地给我送补品,让仆从熬给我喝。
仆人表面恭敬,规规矩矩地叫我少夫人,可她们端药时,都会避免碰到我的手。
没有人愿意照顾我。
而每当卫寒秋问我在家里过的好不好时,我都会笑着说,很好。
我维护着我想要的安宁。
然后慢慢磨刀,准备杀人。
1卫寒秋告诉过我,抄家那天我爹死了,五马分尸,车裂而死。
我用勺子搅着漆黑的药汁,觉得真有意思。
如果我爹死了,那为什么我日复一日,还在喝着维持血效的药物?
一日,卫寒秋未在家就寝,半梦半醒间,我房间里闯入了黑衣人。
我即刻惊醒,高声尖叫,可黑衣人还是划伤了我的臂膀,取走了我的血。
卫寒秋震怒。
他挑了个会武功的姑娘,贴身保护我。
那姑娘叫铁军,身子粗壮,为人忠诚。
白天,我跟铁军亲亲热热的,好像忘了被袭击的事。
可每当夜晚,我都会被噩梦惊醒。
我尖叫,我求饶,我哭的花枝乱颤,钻到卫寒秋怀里。
我说寒秋,是不是有外人盯上了我的血,我怕,我真的好害怕。
我求卫寒秋在床上装上机关,我说只有那样,我才能不害怕。
卫寒秋被我磨的心软,亲手设计,只要我按动床沿,机关就能射出毒箭。
机关安好的那天,我破天荒睡了个好觉。
睡不着的人变成了卫嘉柔。
卫嘉柔开始大把大把掉头发。
皇后宣她入宫小坐那天,她的假发片不慎掉落,露出斑秃丑陋的前额。
卫嘉柔手忙脚乱,她大哭着解释,说她待嫁期间思虑过度,才会掉头发的。
可皇后疑心她的病没有全好,把她的封号从太子妃,降为侧妃。
卫嘉柔很聪明,她很快怀疑上我。
她派人盯着我放血,我无所谓,随便她盯去。
我如常放血,可卫嘉柔的头发,还是一天少过一天。
卫嘉柔陷入两难,她喝我的血,会不断掉头发,不喝我的血,就度毒发而死。
嘉柔啊,你这个傻瓜,你根本想不问题出在哪里,只会傻傻的浪费时间。
这样的你,难道不比轻信谎言的我,更加可笑吗?
我可以轻易杀掉卫嘉柔,但我并不着急。
我在等一个人。
当那个青灰色身影溜进我院落时,我知道,收网的时间到了。
13爹知道迷香迷不倒我,他趁我午睡时,钻进了我的屋子。
粗粝的指腹搭在我脉搏上,我闻得到他身上的草药香味。
爹一边为我摸脉,一边把不知什么东西塞到我的枕头底下。
他颦眉,说着奇怪啊奇怪。
我爹肯定会觉得奇怪。
卫家冒险放他出来,就是想让他诊明,我的血有没有差错。
如今,我的脉象一切正常,他也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
我不会给他时间想通了。
我按动机关,毒箭瞬间射穿他的喉咙。
我爹圆睁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惜……言……我笑着坐起来,说一切都是我的筹谋。
既然太子和卫寒秋舍不得杀他,那不如由我送他上路。
爹喉咙受损,说话艰难,可他像我娘死前那样,唤我的名字。
闭嘴吧柳宿。
我说,你的声音让我恶心。
卫嘉柔中的,是你自创的玄冰之毒。
你是不是好奇,我是怎样将毒下给她的呀?
惜言……我爹疯了似的,抓住毒箭,在胳膊上生生剜下一块肉。
爹将肉哀哀地递给我,我不知他耍什么把戏,把那烂肉扔到一边。
爹竟呜呜哭了起来。
我好生气。
我好好的,想告诉爹我的筹谋。
我告诉他,我是怎样一点点,变成一个杀人诛心的坏人。
可柳宿竟然不关心,他竟然,不想听。
卫寒秋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我爹双目含泪,在机关旁死不瞑目,而我浑身浴血,仰天大笑。
太有意思了,我快笑死了。
我说:你不是说柳宿被五马分尸吗,那现在我杀的,是谁啊?
卫寒秋无语地闭上眼,脸上写的全是对我的失望。
他说:惜言,原来你的痴傻都是装的。
你变了,我没想到你会杀人,更没想到,你会算计我。
我觉得卫寒秋怪有趣的。
他为了给他妹妹留一丝生机,把我带回家,骗我说我爹死了。
卫嘉柔为了让我献身,骗我说她吹不了风。
凭什么他们算计我可以,我算计他们,却不行?
我冷笑:什么算计不算计的,有这个精力,还是想想你的好妹妹该怎么活下去吧!
14我爹塞我枕头下的是一本书。
那书溅上他的血,我嫌脏,就让铁军扔了。
铁军却把那书藏了起来。
卫嘉柔不再喝我的血,但她的身体,已如残花败絮。
花轿抬到东宫那天,太子在众人起哄中掀开盖头,看到新娘脸蛋的那一刻,太子笑容凝固在脸上。
卫嘉柔头发稀疏,脸衰老的像五十岁老妇。
太子自然不会对老太太感兴趣。
洞房花烛夜,便去了丫鬟的房里。
不久,那丫鬟就被抬成了侧妃。
原来年少情谊,也可以轻贱如斯,太子厌恶卫嘉柔,东宫上下对她十分敷衍。
大冬天的,卫嘉柔的宫殿掉瓦也没人管,搜罗全殿,连块好炭都无。
她终于吹上了冬日最冷的寒风,看上了,最凉薄的星星。
眼瞧着卫嘉柔不中用了,卫家人开始张罗,卫寒秋娶明月公主。
簪缨世家,似乎只有跟皇帝攀上姻亲,才不怕被鸟尽弓藏。
卫寒秋对公主的事闭口不谈,他只是,提起给我平妻的身份,我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一切便顺利地进行着。
定好婚期,卫家开始准备给公主的聘礼。
聘礼丰厚的堆满三间屋子,人手不够,我甚至帮忙清点。
聘礼中那对象征忠贞的大雁,我还摸了摸,指腹深陷在羽毛中的触感,让我很羡慕。
卫寒秋目光灼灼,站在不远处。
寒秋,你说咱俩成婚时,你怎么没想到要给我猎一对雁呢?
不等卫寒秋开口,我便自问自答:那答案在抄家时,我爹早告诉我了,因为我不配。
不配你多花一点点心思。
不配你哪怕问一问我,愿不愿意再做你的妻子。
你只是觉得我能成为你的平妻,跟公主平起平坐,就很好。
卫寒秋的第二场婚礼盛大而恢弘。
鼓乐齐鸣,丝竹悠扬。
新郎身着锦衣华服,步履稳健,新娘满头珠翠,面若桃花,宛如九天玄女。
人人都说,这是一对璧人。
宾客皆是朝中重臣,嘴里不断说着恭喜。
我想起自己寒酸又仓促的婚礼,没有人恭喜我,大家都在为卫寒秋不值。
从头到尾笑着的,只有卫嘉柔一个。
现在想想,连嘉柔的笑都是假的,成婚一场,我竟没得到一个真心的祝福。
我觉得没意思。
横竖不是我成婚,不到未时,我就早早歇下了。
没想到,半夜卫寒秋推门而入。
他不由分说将我抱到怀里,炽热的唇紧贴我脖颈。
惜言,我不碰明月,我只要你。
我挣开他,虽然在笑,可眉眼中全是冰冷。
你是在通过冷落她,彰显对我的喜欢吗?
卫寒秋愣住,眼角还挂了一滴泪。
大将军的眼泪,多稀罕啊。
我笑:我猜你从未对明月说过你不喜欢她,否则她那么尊贵的身份,不会一次次混到军营里。
一边给她希望,一边又故意冷落她,卫寒秋,你恶不恶心?
卫寒秋讷言道:可我又能怎么办?
这世间本就少有双全之法……是呀,难有双全法,可偏有人,既要又要。
我真讨厌卫寒秋这样子,他表面坦荡,其实是最会算计的。
卫寒秋,你母亲为求我,把头都磕破了。
你妹妹被我所害,头发掉光,在东宫生不如死。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在你脑海里呢,想到这些,你还能爱我?
当真相如利刃般揭露,卫寒秋的神色苍白入纸。
为什么要说出来?
他冷汗涔涔,汗水与泪水交织,糊涂一点不好吗,惜言?
我要的不多,只是想跟你好好过一辈子。
可我们注定好不了。
我冷面冷心,戳破妄念,从你踏入我家,知道我是药人的那刻,就永无可能了。
15卫寒秋冷落公主,可公主并不寂寞。
她命我在大太阳下磨药粉,当我浑身汗,颤抖着把药粉递给她时,她手一挥就把药粉全扬了,告诉我明天再继续。
公主没时间折磨我的时候,卫夫人就会叫我去抄经。
她怜悯众生,却不肯怜悯我。
我累晕在抄好的佛经上,发丝将字迹染模糊,卫夫人便说亵渎神明,命我再抄一遍。
卫寒秋还是会抱着我,问我在家过的好不好。
我敷衍地说,很好,他便不再问下去。
其实很多答案,不是靠嘴说出来的。
他只要多观察一下,就能发现我过的一点儿也不好。
人人都说将军爱我,把我宠到天上。
可卫寒秋的爱如烈火烹油,除了能让公主更记恨我,并不能,让我好过一点。
我好累,也好困,我吃不下东西,一闻到饭味儿就想吐。
我瘦了许多。
吐了一个多月,我终于察觉不对。
我为自己把脉,之后,卫寒秋向我求欢时,我总把他推开。
寒秋,我身子不舒服,改天吧……我慢慢高兴起来。
我想起了我的计划,我是想以脚为尺,走遍大好河山的。
从前,卫寒秋是我的爱人,为了他,我留在卫家,忘记了我的山河梦。
可如今,我爱的人在我身体里。
那么,我随时可以离开了。
计划着动身的前几天,我收到东宫来信,云锦笺上缀着浅浅兰花香味,让人想起一双忧郁多愁的眼睛。
信很短,只写着卫嘉柔重病,快要死了。
死前,她想再见我一面。
16卫嘉柔的寝殿在东宫角落,打听了许久,我才终于找到那间破败的屋子。
推开房门,霉湿与尘土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令我不由皱起眉头。
惜言,你来啦。
卫嘉柔身穿白色寝衣,疲惫地倚坐在床上。
停止用血后,她长出了一些细碎短发,但由于疏于打理,头发如狗皮膏药般,参差地树立着。
见了我,她露出了一丝轻快笑容,罕见地挺高兴,我问:你叫我来,是想做个明白鬼,想知道自己怎么中毒的吗?
卫嘉柔愣住了。
她想说的,似乎并不是这个。
这人真讨厌。
我善良时,她不关心我多么爱她,我恶毒后,她也不问我是如何作恶。
我偏偏要将一切告诉她。
你的人盯着我,我没有别的机会,就把毒下在刀尖。
划破皮肤时,毒通过血流入药碗。
你一次次伤我,我便尽数奉还,很公平,对吗,嘉柔?
听到这里,卫嘉柔笑起来。
她顶着一张老妇人的脸,可竟还似少女般温柔。
是吗惜言,哥哥说的没错,你好聪明啊。
不是的。
我想要的反应,不是这个。
她可以抓狂,可以哭叫,可以扑过来跟我同归于尽,她就是不能平平淡淡地说,惜言,你好聪明。
我胸膛胀痛,胀满愤懑之情:别废话,你还有别的要说的没有?
嘉柔乖乖的点头:惜言,一切都是我的自作主张,哥哥他完全不知情的。
他不杀柳宿,是怕你多年服药,出现别人治不了的病症。
他叫柳宿为你把脉,也是怕你的身体出现了新状况。
闭嘴!
我大喊着,心扭曲成一团,像一件浸满水,又被拧干的衣服。
我说:你想说,这世上有很多人爱着我。
我爹把我制成药人是爱我,卫寒秋娶明月,也是为了护着我,我不领情,都是因为我小人之心,对吗?
我从牙缝中挤出冷笑:卫嘉柔,有这功夫,你不如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老脸!
后悔吗?
那日如果你没有喂鱼,现在我还心甘情愿为你献血。
你笑我傻,可真正傻的人是你!
你断送了自己的一切,跟我无关!
大吼完,我头也不回,想要逃出这令人窒息的屋子。
卫嘉柔却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捉住我的衣角。
别走,惜言,我还有话要说……谁要听她胡言乱语啊,谁要听啊!
可她的话还是钻入我的耳朵。
惜言,我好后悔啊。
不是后悔那日的话被你听到。
而是后悔,没有跟你一起看过星星。
卫嘉柔,死丫头。
她知道怎么骗我,也知道怎样让我伤心。
她的指尖尤有兰花香味,我闻着那股兰花香,心软了一下,就一下下。
……那我们今天一起看,怎么样?
没有人回答我,空荡的大殿里,只余我自己的回音。
卫嘉柔如断翅的蝶羽,在光与灰尘当中坠落。
17又一次磨药粉时,我力尽昏倒。
闭眼之前,看到了匆忙闯入院的卫寒秋。
明月公主吓傻了,连忙说是我为了巴结她,舔着脸要为她磨药。
卫寒秋一巴掌甩她脸上,打出五个清晰的指印。
公主哭哭啼啼,回宫诉了好久的苦。
最后,反而是卫寒秋被罚俸三个月。
我苏醒后,卫寒秋对被罚的事情闭口不提,反而眼睛红红,激动地握着我的手。
惜言,我们有孩子了!
已经三个多月,医生说它康健的很。
他一副欢呼雀跃的模样,我却觉得很麻烦。
于是不耐烦打断他:我自己就是医者,怀孕三个月,你觉得我会不知道?
卫寒秋僵住。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你?
我推开他,笑的讥诮卫寒秋,你真的想知道?
他脸上出现了惊惶的表情,敌军临境时,他也没惊惶过的。
不,惜言,我不想听。
他大力钳住我,肩膀耸动,狠狠把我揉到怀中,先前的一切,都忘了吧,我们一家三口,重新开始……可惜,寒秋啊,很多事,不是想忘就能忘记的。
一日,我与卫夫人、卫寒秋同席。
当我给卫寒秋盛汤时,卫夫人突然伸手打掉我的汤碗,惊恐的大声尖叫。
不要喝她给的东西,她毒死了你妹妹,不要喝她给的任何东西!
卫夫人将所有菜扫到地上,像个小孩似的,痛哭起来。
寒秋!
她不顾满身菜汤,扑到卫寒秋身上,这妖女神不知鬼不觉,随时能下毒!
娘已经没有了女儿,不能再没有你,你休了她,休了她行不行!
卫夫人一遍一遍求卫寒秋,哭的十分可怜。
卫寒秋在安慰过她后,把她送到了郊外的山寺。
卫嘉柔死后,卫夫人的神智越来越不清楚,我趁某次上香,把她跪拜的神像,换成了我的脸。
照顾她的老尼老眼昏花,也没察觉我的恶趣味。
卫夫人一生礼佛,除了嫌弃我,她并没有把我如何。
所以,我也并没有特意报复她。
但是对一个母亲来说,儿女的生死就是最大的报复。
山寺于她而言,是个不错的去处。
余生,就让她在青灯古寺中,日日给我磕头吧。
18我开始做一个梦,梦中尸山血海,卫寒秋隔着许多人的尸体冲我笑。
他说:惜言,我的心愿很简单,我只希望我们能一直相守。
可是,寒秋,相守是件很不简单的事。
卫寒秋为孩子做了个木摇篮,铺上绵软的锦被,十分舒服。
他将摇篮安置在我房间时,眼中的眷念细腻如春水。
他好像真的很爱这个孩子,爱到,我也有些动容。
我把收拾好的包袱摊开,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放回了原位。
我想,要不就先不走了。
有父亲和没父亲,总归是不一样的。
我不想孩子出生后,总跟我似得,活在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里。
他会骑在父亲的肩膀上,大大方方,得到我和卫寒秋的所有宠爱。
我每日懒懒的,吃饱,睡足,晒太阳。
日子一天天划过,时间悠闲地仿佛浮光掠影。
直到太医诊脉时,诊出明月公主中了毒。
明月面如桃李,一点没有中毒的样子,可她尖锐地指控我:府中唯一擅下毒的,就是柳惜言。
说不定就是她暗害本宫,用她的血来解毒,正好。
休想。
卫寒秋当众回绝了公主,公主下不来台,回宫去哭。
再回府时,她晃着一幅明黄的圣旨:柳惜言,你奉旨献血,母后决定封你为诰命夫人。
我去她狗屁的诰命夫人,谁想害我的孩子,我就跟她拼命。
我挥舞着短刀,把公主逼到墙角,我问她:我的血有毒,喝了会变成老太太,公主还想试吗?
谁说我要喝了?
公主欺负我身体不便,夺过刀,用刀抵住我肚子,你的血本宫嫌脏,放出来后,去拿它喂狗。
19原来任何人真有高低贵贱。
公主可以明目张胆地欺负我,而我只要反抗,她就可以治我大不敬之罪,这样想着想着,我就吐了一大口血。
第一次吐血,我浑身颤抖着,将血珠子一点一点擦干。
没事的,之前不也常吐吗?
我安慰着自己,照吃照睡,然后吐得越来越频繁。
最后一次,血如喷射的雨花,我喷在了铁军身上,我俩面面相觑,全都愣在当场。
别告诉卫寒秋。
少夫人……别告诉卫寒秋!
铁军含泪答应。
很久没有服用维持血效的药物了,我天真的以为,我能做个正常人。
但是,原来不喝药我也会死。
原来那些不舒服,不仅仅是怀孕带来的。
我感觉的身子在一点点坏掉,像蚁穴般,被慢慢掏空。
而就在我惶惶不可终日的时间里,卫寒秋如地狱修罗般,持刀来到我房里。
刀尖泛起寒光,他说:惜言,明月病了,你不知道吗?
听说她已为你求到了诰命,她如此思虑周全,你该放血救救她。
19我该一巴掌扇死卫寒秋的,但我这个软骨头,我竟然放下身段求他。
别取我的血,孩子会死的,我求你,求求你……我身着纱衣,抱住卫寒秋的大腿,我恳求他,不顾一切地勾引他,可他还是捉住我的手腕,要将刀刺下去。
我把摇篮推到他面前,让他看他亲手雕的,我们一家三口的图样。
他已经七个月了,马上可以出生了。
公主的身子尊贵,我的孩子便低贱吗?
为什么要这时候取我的血啊,为什么啊?
我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一直以来,卫寒秋都是那么地爱孩子,为什么短短几天,他就能将之前的一切全都忘却。
刀尖划破皮肤时,疼痛几乎让我承受不住。
血放多了,我的身子越来越亏,怀胎七月,我终于生下一个死婴。
他是个细弱得像猫儿一样的男孩。
我明明听见孩子的哭声了,但上到卫寒秋,下到接生婆,人人都说他生下来就是没气的,娘胎里就带着不足,一出生就死了。
我不相信。
卫寒秋要去埋他的时候,我哭着求他让我看一眼,我说,与他朝夕相伴七个月,只有我不知他长什么样子,我哭着扒着孩子的襁褓,字字泣血地问。
他真的生下来就是死的吗?
可我明明听到他哭了,我真的听到了!
卫寒秋别过脸,他脸上有水渍的反光。
生下来哭没哭过,重要吗?
他说,反正他现在已经死了。
反正他现在已经死了……死了……他这说的是什么,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他狠心地掰开我的手指,一根一根,扯断我跟孩子最后的纽带。
孩子被埋在京郊,那个精心制作的小木摇篮,也找不见了。
小帽子,小鞋子,我为孩子准备的所有衣物,一夜之间全部消失。
就像那声似有若无的哭声似的,没有人说得清,我是不是做过那些衣服,将军府,到底是不是曾有一个孩子。
卫寒秋似乎对我和孩子冷漠,又似乎不顾一切想要救我。
我每日要喝很多药,其中一种味道很怪,里面像是装了像骨头渣子,硌得我嘴疼。
我学乖了,不管卫寒秋让我干什么,我也不再反抗。
他让我喝的药,我问也不问,悉数喝完。
这世间虚虚实实,恍若尘烟,我累了,倦了。
我想离开了。
0我喝药假死那天,卫家大摆筵席,庆贺明月公主怀孕。
这庆祝宴我吃过六次了,公主自诊出喜脉后,每一个月就要大宴宾客一回。
若不是我身子没养好,没有力气逃走,我才不吃这鬼宴席。
明月喜欢这种热闹场面,她穿着件祥云瑞鹤花样的红裙,站在卫寒秋身边,任谁不夸一句神仙眷侣。
而卫寒秋,他好奇怪,他又要当爹了,却一直板着脸。
明月公主端着果茶,盈盈地朝卫寒秋笑。
而在她抬袖饮茶时,我拼尽全身力气,把她从十几阶高的台阶上,撞了下来。
血从她腿间汩汩流下,蜿蜒得像一条毒蛇。
明月一边哭一边大声尖叫,宾客还未散尽,公主的胎儿就生了下来。
迎接明月的不是新生命,而是一声更加绝望的尖叫。
一块硕大的蓝色胎记盘旋在胎儿脸上,任谁看了,都明白这不是卫寒秋的孩子。
公主未下产床,卫寒秋就把一个蓝脸乞丐扭送到她面前,乞丐呲着黄牙,头发一条一条打着绺,他淫笑着说,每日夜半,都是他爬上了公主公主的床,公主金躯玉体,是很销魂的滋味。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乞丐笑着说,睡了这么长时间,我死了也值。
不可能,我怎么会睡的这么沉,连是不是卫寒秋,我都分不清?
柳惜言,擅长下毒,一定是你!
公主连抬手擦脸的力气都没有了,泪水和鼻涕混在一起,说不出的可怜。
我撩开她濡湿的鬓发,在她耳边轻语。
下毒的确实是我,可若没有卫寒秋默许,乞丐怎么可能进你的身?
明月先是发抖,接着整个身子抽动起来,眼里写的全是不敢置信。
可悲啊可悲,她现在还没发现,卫家所有的恶,都是在卫寒秋的纵容下发生的。
他看似清风霁月,其实,是最脏的人。
柳惜言,你害了我,也害了孩儿,父皇一定会把你浸入猪笼,让你不得好死!
我大笑着离去,唇边缓缓,流下一丝鲜血。
行为不检点,给皇室蒙羞。
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我的好公主。
假死药的药效缓缓发作,皇家赶来处置我之前,我便失去最后一点气息。
我整个人软绵绵地向后倒去,如同一片轻盈的羽毛,落在卫寒秋怀里。
1我“死”后,铁军按照原定计划,来到这座西部小镇,跟我汇合。
我开了家小小的医馆,专为贫困的女子治病。
年少时,我只想救人的,没想却杀了这么多人。
如今我终于干上了自己想干的事。
或许是救人多了,积了福报。
我吐血的病症竟然渐渐减轻,一年多来,竟然从都没犯过。
孩子们喜欢我,他们在泥土路上玩耍,一边叫着柳大夫!
一边塞糖给我吃。
姑娘们体恤我看诊繁忙,谁家蒸了大包子,都记得给我那几个,药下去一嘴油,很香。
阳光灿烂,岁月安祥,我在大街上慢慢行走,任谁也看不出,我曾是个药人。
铁军跟我讲过,那日我假死后,卫寒秋死死抱着我的尸体,不肯让我下葬。
是她一根、一根掰开他手指。
铁军望着他通红的眼睛说:夫人死前反复告诉我,她想远远的离开将军,葬在将军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将军害了她的孩子,取了她的血,竟然连她最后愿望,都不能满足吗?
她的愿望,是离开我?
我的体温越变越冷,卫寒秋抱着我,喃喃自语。
铁军冷着心说:将军不是知道吗,夫人的愿望,一直是如此。
卫寒秋瞬间被她这句话击垮,他苦笑着重复:是啊,她的愿望,一直是如此。
他松开抓住我“尸体”的手,放任铁军带我离开。
马车驶过城门那天,张扬恣肆的少年将军,一夜白头。
卫寒秋、抄家、嘉柔、药人。
这些字眼在时光消磨中,离我好远,再想起时,我竟感到恍惚。
一日我整理屋子,发现一本染血的,从来没有看过的医书。
我想看这书中有没有治病的良方,随手拿起看了几眼,却在翻到某一页时,整个人僵硬到凝滞。
……药人需数年服用毒散。
服用后,药人百毒不侵。
然,三月不服毒散,药人肝滞吐血,只有取血混上亲人的骨肉,毒散才可解除…………药人缺乏气血,勉强生子,婴儿无眼无嘴无手无足,形同人彘。
这是什么……这写的是什么?!
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手脚冰凉,几乎要站不住。
我想起来了,这是爹临死前,塞到我枕头下的那本书。
他哭着,拼命想让我看书上的内容,我却嫌他恶心,把书扔到了一边。
原来在我计划杀掉爹的同时,爹也有他的秘密。
他接近,想把救命的方法放到我的床下,他还割下他胳膊上的肉,想给我吃。
而那时的我,正心心念念的,想杀死他。
我突然觉得恶心,有千万只小虫在胃里翻江倒海,我“哇”地一声便吐了出来。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铁军慌忙扶住我,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为我顺气。
我压下口中酸涩,艰难地问她:那个孩子,我跟卫寒秋的孩子……小姐,孩子怎么了?
孩子他生下来究竟是什么样子!
我拼命呼喊,声音在空气中撕裂,划出一条令人绝望的痕迹。
其实不用铁军回答,我也能想想出孩子的样子。
怪不得卫寒秋不让我看他一眼,怪不得除了我之外,没人听见他哭。
他没有眼睛,没有手脚,他什么都没有,活着,还不如死了。
眼泪狠狠砸向地面,我蜷起身子,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卫寒秋一定看过这本书,才会骗我明月公主有病,取我的血,其实这血没到明月公主嘴里,全都被我喝了。
混着我孩子的骨肉,被我喝下了!
怪不得那药有骨头渣的味道,怪不得我每次喝药时,卫寒秋的眼睛都是红红的。
我爹,一切灾难的始作俑者,他死前最后的愿望是救我。
卫寒秋,他囚禁我,折断我的翅膀,却也用他的方式,在默默保护着我。
我几乎无法自持,满眼含泪,全身战栗着,在铁军的呼喊中轰然晕倒。
这世界真荒谬,也真可笑啊。
爹,卫寒秋,卫嘉柔,卫夫人和我,我们都是坏人,也是好人。
无论是好是坏,在时光的磋磨中,我们都轮廓模糊了。
后来,过了很多年。
我们这座边陲小城,向来无人问津。
但不知怎的,有一年番红花开的季节,突然来了一支军队。
卫字旗帜在城中招展,宛如烈焰般炽热庄严。
大娘大婶们聚在街头,围观大将军带兵入城。
柳家妹子,大家都去看大将军了,你怎不去?
同街巷的李大娘叫我。
不去,我垂首,有一包药没杵,还有三张药方,没有写完。
我一边说,一边将晒好的番红花放到包裹里,托大娘带到将军处。
行军打仗,兵士们常有病痛,番红花活血化瘀,是一道好药。
记忆里仿佛也有一片番红花海,花朵赤炎一般,从深紫渐变到鲜红。
少女因采花耽误了回营的时辰,被少年长臂一卷,圈入怀中。
而这也是所有错误的起始。
柳妹子,柳妹子?
深思回笼,我强笑道:怎么了,李大娘?
这番红花虽然好,可你一个单身女子,也别采这么多。
番红花的花语是‘后悔爱你’,你终归还是要嫁人的嘛,大娘觉得呀,这花,不吉利。
李大娘说完,便揣着小包袱,兴高采烈地去看热闹。
而我站在原地,慢慢咀嚼着他的话语。
我缓缓,缓缓地苦笑开来。
没错。
我们了纠缠一生,最终回到原点。
却发现,年少的誓言竟只是一句——后悔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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