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一中。
校长办公室。
李校长如同老僧入定，双眼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昨天，他特意给曹斌打了电话，让他提前打探县一中的高考成绩……曹斌是本校的物理老师，同时也被调去了省城批阅高考试卷。
可这都几点了……曹斌还没打电话来。
李校长觉得心慌慌，难不成是曹斌忘了他的嘱咐？又或者是县一中考的太差……差到曹斌不好意思告诉他？
一想到后一种可能，李校长就觉得自己脑子快炸了。
自从高考后，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梦里都是出成绩那天的场景。
老婆调侃他魔怔了。
唉！谁当这个校长都得魔怔。
老李不易！
老李叹气！
“校长，拍毕业照了，现在就缺您了。”有老师敲门。
李校长好似没听到，双目仍旧死死黏在手机屏幕上。
要不要打电话问问曹斌……这人办事靠不靠谱啊。
“校长，校长……”门口的老师不得已贴到他耳边，大声喊了一句。
李校长这才如梦初醒，“啊……毕业照是吧？走走走。 ”
眼瞅着要毕业了，是要给师生们留下个念想。
…………………………
大操场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十八岁正是青春洋溢的年纪，大家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都想趁着最后的时光多说一些话。
陆扬还是那副随意的样子，校服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双眼微微眯着，似乎还没有睡醒。
“陆扬，你给我把衣服穿好，像什么样子。”
班主任抬手给了他一个爆栗子，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陆扬从睡梦中惊醒，慢条斯理地穿好外套。
“校长，您坐这！”
班主任回头看见李校长，立马热情地招呼，还特意把最中间的位置让出来。
李校长点点头坐下，摆好严肃的表情。
摄影师指导同学们站好队形，然后嘴里大声喊着，“大家都笑一笑，三，二……”
叮铃铃……
李校长从座位上弹起来，秒接电话，“曹斌，是成绩……啊，老婆啊……不是，你啥事啊……”
李校长的脸色变得比月子里的娃娃还快。
唉！好不容易等来电话——竟然是老婆的。
他幽怨地挂断了电话，然后四十五度望天，感觉这辈子从未如此思念过一个男人。
死曹斌到底什么时候打电话来？再不来……再不来他就……真要哭了！
好不容易等毕业照拍完，李校长立刻被学生们围住了。
“校长，现在成绩下来了吗？”
“咱们学校考的怎么样啊？能比隔壁三中好吗？”
“我听说三中有个学生考了六百八十多。”
“哇，六百八十多，好厉害啊，除了清北，好大学随便他挑啊。”
“要是我也能考六百八十多就好了，我爸能高兴地连开三天流水席。”
“六百多我就不指望了，我爸说了，只要我过了本科线，他就给我磕一个。”
“你们要求都好高，我要是能过专科线，都得是祖坟冒青烟！”
李校长听着大家的议论，简直头大。
若是这一届考不好，那明年招生更难了，好的学生留不住，好的老师也留不住，以后一中可咋办？
李校长在这所学校工作了一辈子，实在不忍心看着它变成那样。
他心情沉重地回了办公室。
…………………………
办公室里安静地很，李校长疲惫地靠在椅子上，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叮铃铃……
手机忽然响起。
不会又是老婆打来的吧？
李校长有气无力地拿起电话，推高鼻梁上的眼镜一看，屏幕上赫然写着两个字。
曹斌！
李校长瞬间弹跳起来，慌乱间手机掉到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响，他手忙脚乱地捡起来。
接通之后，那头果然是曹斌的声音。
“校长，成绩出来了。”
那头的声音似乎很吵，曹斌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喊着。
“考得怎么样？”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李校长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在冒汗。
“咱们一中考得很好，重本率和本科率比去年都有很大提升。”
李校长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成绩很不错，起码他作为校长，能够对师生和家长们有所交代了。
“而且，今年全省第三名花落咱们学校。”曹斌又大声喊道。
李校长一口气又憋在胸口。
全省第三？
这是什么概念？
县一中从来没出过这么好的成绩！
是哪位卧龙考的如此之好？
他一定要当着全校的面大大表扬此人！
“还有，这名全省第三的学生写出了满分作文。”那头曹斌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句。
咣当。
李校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最后扶着椅子，才堪堪站稳。
满分作文？
这又是什么概念？
全省第三虽然很难得，但放眼全国，至少有几十个。
但满分作文不一样！可能数十年来就这一个。
以后他出去跟人吹牛，就说写满分作文那学生是他学校的，那多有面子！
唉！
原本以为要在校长这个位子上干到退休，现在看来要去县教育署干副署长了，他真是操心的命啊。
“所以，这位天才究竟是谁？”李校长几乎是虔诚地问出。
“陆扬，高三二班的陆扬。”
李校长愣了半天，脑子里浮现出刚才拍毕业照时，那个被训斥的陆扬。
早知道那是天才本人，他该拦着点班主任……希望天才不要计较这点小插曲。
李校长火急火燎地扔了手机，拔腿就往外跑。
…………………………
高三二班。
拍完毕业照，同学们也未散去，正等着成绩下来。
趁着这空档，大家都在热情地聊天，互相交换着自己对完高考答案后的感想。
“我感觉能过六百，希望我猜的对。”
“我最多四百，不能再多了，很多题我都不会做。”
“我语文估分最少，感觉阅读理解好难。”
“我最惨，作文写成流水账了，不知道老师给我打几分。”
“听说隔壁三中那个考六百八十多的，就是在语文上落了分。”
“我可能要复读，哎你们谁跟我一起？”
“呸呸呸，好事不叫我，你滚一边去。”
同学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转头看陆扬正趴在桌上睡大觉，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哎，陆扬，你考怎么样？”
所有人都转头看着陆扬。
陆扬被戳醒，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我也不知道。”
同学们没问到答案，不死心地又追问了一句，“那你准备报哪所大学？”
陆扬揉了揉眼睛，还是那副懒洋洋的口气，“清北吧。”
？？？？？？？
！！！！！！！
所有人脑门上都写满了问号。
这哥们是不是还没醒？
清北？那是什么学校？陆扬心里没点数？
山河一中都多少年没人考进过清北了？
隔壁三中那考六百多十多的顶尖学生都进不了清北，陆扬哪来这么大脸？
但看在同学的面子上，大家都不好太打击他，只是委婉地提出建议。
“其实咱们本地的大学也不错，离家近，关键分数低。”
“对对，京市那边大学的学费好高哦，学习压力也大。”
“咱们学校好多年没出清北生了吧，估计是咱们这里风水不好。”
大家拼命想点醒陆扬。
就在此时，李校长一阵风似的卷进了教教室。
“大家都安静，高考成绩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