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妹两人没有离去，在街对面的汤粉店坐下，要了一碗葱花粉汤。
秦婉雪低着头嗦着粉，秦枫盯着对面春满楼。
春满楼是附近花街柳巷最大的妓馆，花魁柳香凝传闻色艺双绝，往来恩客不绝。
但眼下大白天，恩客们极少上门，姑娘们也缩在屋里头。
门扉紧闭，除了少有几名夜宿的客人离去，安静得很。
院落幽墙乌瓦，墙内一株高耸的玉兰，枝头开满了白花。
风吹花落，神似落雪纷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清香。
“咯吱！”
就在此时，院落另一侧的暗门子陡然打开。
一名身着花衣裳的婆子，手里挽着布包，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
“啥玩意，讨个妾罢了，还合八字，分明是想累死个人。”
老婆子一路走一路骂，低头沉思，压根没注意到身后紧跟上来的秦枫。
秦枫一开始也不知道对方想干嘛，但一听到对方要合八字，心想生意上门。
淡然一笑，轻拍储物袋，华光一闪，一面算命招牌幡子便握在手中。
“消灾降福，看相算命合八字喽！”
招牌式的吆喝，顿时引起了老婆子的注意。
“喂，前面那个，等一下。”
老婆子喊住了秦枫，疾走上前，追上了他。
秦枫一转身，婆子倏地面红，痴痴地盯着他直看呆了眼。
“没成想竟然是这么俊俏的后生，真难得。”
婆子心中暗暗想着，笑嘻嘻地上前，指着秦枫手中的幡子问道：“你可会算命合八字？”
“自然。”
他微微颔首，自信道：“算命消灾降福，婚丧嫁娶合八字，样样精通。”
这时，秦婉雪也凑了过来，论玄门八卦之术，还得看小丫头的。
只是她一靠近，老婆子又看呆了眼。
男的如此清俊，女的竟然也是如此俏丽，哪怕对比楼里的花魁，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怎么样？你要合谁的八字啊？”
秦婉雪被对方看得慌，略微侧了侧身，开口打断了对方。
老婆子回过神，急忙掏出布包，取出两张写了八字的红纸，问道：“烦请小哥帮忙测测吉日。”
两张红纸，一张写着柳香凝，一张写着许铭辉。
秦枫倒是没想到名满沧州城的花魁娘子居然要嫁人。
略作迟疑，刚想开口，岂料秦婉雪却抢先应道：“不合。”
“嗯？”
秦枫和老婆子同时抬头看向了秦婉雪。
“小姑娘，你可别装神弄鬼，想吓唬我骗我化煞的钱？咱家姑娘嫁的可是许家大少，多少人盼着的亲事，你怎么能说不合呢？”
老婆子脸瞬间冷了下来，手中花帕一甩，冷声道：“都不会做生意，我告诉你，这亲事，不成也得成。”
“可我说的是实话，你家姑娘八字本来就不好，要是真嫁这么一个人，会有杀身之祸的。”
秦婉雪恨铁不成钢的辩解。
老婆子闻声不仅不买账，反倒是骂骂咧咧，抢回红纸，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枫眼见着生意黄了，也不恼火，只是无奈摇头。
这丫头，太实诚了。
“师兄，你会不会怪我？”
钱没赚到，惹了一身骚，秦婉雪觉得有些委屈：“师傅说过，咱不赚黑心钱的。”
她心地善良，本意不愿害人，奈何世人不信邪，反倒埋怨于她。
“没事，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随她去吧。”
秦枫轻揉丫头的脑袋，安慰一声。
“可是……”
事情搅黄了，秦婉雪想起兜里的盘缠，又开始后悔了。
秦枫笑了，拉着对方重新进了面摊坐下，再叫了碗粉汤。
边吃边指着街对面的客栈，道：“那倒霉蛋进了窑子楼，一时半会出不来，咱先吃面，露个脸，晚上在客栈住一夜，明天等着对方上门找咱。”
秦婉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但看秦枫自信满满的样子，她又把话憋回去了。
师兄说对方会上门来找，那就肯定会来找。
她对秦枫的话，从来就没怀疑过。
……
入夜，柳香凝在厢房里侍候许铭辉过夜。
屋内陈设清新典雅，香气馥郁，珠环翠绕。
一副四叠屏风画着美女出浴图，衣架上挂着纱衫薄裙，还有红的粉的女子肚兜。
炭火烧得火红，暖烘烘，香喷喷。
床铺上，身着轻纱薄裙的花魁娘子斜靠着枕头，烫了一壶清酒，从银盒里摸出个香丸，在口中嚼碎，伴着酒送到许铭辉嘴里。
女子面容妩媚惊艳，身段丰腴。
屋内烛火红艳，映得花魁更加艳丽。
柳香凝将桌上老妈子重新去飞云观合过的八字拿给许铭辉，娇声道：“许郎，妈妈已经将咱们的八字拿去找了飞云观合过了，他们说妾身与郎乃是天作之合哦。”
许铭辉刚刚服下的药性渐起，又听到好消息，心情极好，哈哈大笑道：“好，太好了，甚合我意。”
“郎君！”
“哈哈哈！”
许铭辉趁着药性，搂过柳香凝，将她压在身下。
片刻后，两人尽兴，许铭辉起身，柳香凝温柔替他擦身穿衣。
“放心吧，你这两日乖乖在此歇息，待我归家，即刻安排人择良辰吉日，迎你过门。”
“谢谢许郎。”
许铭辉是柳香凝近来认识了一名富贾恩客，年轻有才华，对她不错，隔三差五就过来找她。
对方虽谈不上是她心中首选，但沉沦风尘多年，她也想趁着年华正好，早些上岸。
于是，在对方软磨硬泡之下，许铭辉答应为柳香凝赎身，后者答应嫁给他当小妾。
当然，最让柳香凝看重的是许铭辉的正房妻子软弱无能，他又耳根轻好拿捏。
一旦她正式入了门，凭她对付男人的伎俩，早晚能坐正掌权。
如今事情眼见即将圆满，她更是心急得紧，恨不得今日就嫁入许府。
又一轮缠绵悱恻，末了，许铭辉归家，柳香凝亲自点起风灯，送他离去。
回屋后，她独自在香榻上补眠。
睡至半夜，窗扉忽被风吹开，灯火倏地吹灭，柳香凝被冻醒。
迷糊中她只见满室莹白，朝外望去，满园玉兰盛开，花瓣随风吹入屋内。
兰花淡白，香气扑鼻，须臾间屋中便浅浅铺落一层花瓣，盖住了她的脚踝。
柳香凝满心欢喜，沉浸于美景之中，抬手想要接一片花瓣，岂料花瓣落入手中，竟变成了硕大明珠。
一地的明珠，她乐极了，满地打转想要挑选最大的珠子。
心中正想着，一颗浑圆珠子滚落脚边，她轻轻抱起，珠子灼灼发光，照得满室通明，柳香凝爱不释手。
可突然间，异象横生，白珠上卒然生出两个窟窿大的黑斑。
柳香凝疑惑，想将黑斑擦去，凑近点却看见一对人眼。
她当场吓得扔掉珠子，瘫软在地。
可珠子刚落地又滚回脚边，甚至张开一张人嘴，双目凸出，露出了鲜红的长舌。
舌头一甩一甩，龇牙咧嘴地狂追着她跑。
柳香凝吓死了，满屋子狂跑，一不小心，脚下一绊，摔了个结实。
猛然惊醒，屋中灯火黯淡，门窗紧闭，一旁的守夜丫头睡得正熟。
柳香凝意识到做噩梦，轻拍胸脯。
可刚顺口气，就看见自己原与许铭辉合八字选日子的红纸，属于她八字的那一半，莫名烧成了灰。
心中疑惑，她想喊醒丫鬟，屋中又突然泛出淡淡玉兰香气。
夜风一吹，窗户猛地打开，一颗硕大珠子，跳了进来。
珠子滚至脚边，张开大口，“啵”的吐出了一条老长舌头。
柳香凝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