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一个礼拜的时间,坡上的小麦基本就都给收回来了,这都是抢收,原本亩产就不高,这要万一遇到个雷雨天、大风等恶劣天气,把麦子给浇湿,压塌了,这产量就更少了。
今儿是个大日子,队里要去县粮站交公粮,可是头等大事,一早,大队的社员都来到打谷场集合,帮着把装袋的麦子装上驴车、牛车上,队里板车有限,剩下的就得用独轮车。
还有就是扁担挑了,这活他们这些京城来的知青,可真是干不了,足足三十多里地,扛个百八十斤,走上几个小时,还不是平坦的地面,沟沟壑壑的山路,简直厉害的吊炸天。
一番准备之后,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出发了,一大清早,远处天际还泛着鱼肚白,路边的翠绿枝叶上还挂着露珠,泛着点点光泽,像向南他们几个同去的知青,主要就是帮扶着驴车、牛车上堆起的麦子,遇到沟沟坎坎,给推、拉一把,到了地儿,帮着卸下来,比在地里头干农活要轻松不少。
所以一路来心情挺不错,沈馨和何晓霞走在队伍中间,对着远处的山峦指指点点,不时发出悦耳的笑声,笑容明媚,把他们一干男知青看的眼睛都直了。
到了县粮站,都是中午十二点多了,一到地儿,看着那来交公粮的队伍都排到大门口位置了,顿时傻眼了。
这都排到什么时候去?
张支书站前头,招呼大家,“来来,都排好队,把东西放下,先把饭吃了。”
驴子、牛车给栓好,独轮车落地,挑的单子放一边,大家伙原地休息,一个社员手里挎着菜筐,上面粗布盖着,里面是家里带来的一些吃食,饼子、馍什么的,给大家分发,边吃边等着。
向南三下五除二就给解决了,拍拍手找道支书,“支书,现在都还在排着队,估计得不少时间,我去趟邮局,邮点东西去。”
张支书旱烟锅不离手,“吧嗒!吧嗒!”抽了两口,说道:“去吧,早去早回,你小子可得给我老实点,别弄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向南干笑两声,“支书,你放心好了,我这么老实本分一人,能出什么幺蛾子来。”
出了粮站,他就直奔邮局,没成想,遇到了沈馨和何晓琴两人,沈馨有些意外,“向南,你也给家里邮东西啊?”
向南道:“我来寄点东西,不过不是家里,给报社投几份稿子,呵呵。”
“报……报社?”
两个姑娘都是有些诧异,何晓琴笑着道:“向南,你够厉害的啊,往报社投稿,咋的?想要发表什么惊世大论嘛?我记得你好像初中都没毕业吧?”
这位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你向南狂妄自大,字都没认识几个,还敢往报社投稿。
沈馨拉她下衣角,瞪了一眼,何晓琴乖乖不说话了。
向南也不恼,说道:“就是平日里没事,随便写了点东西,上面说文章要被录用了,有几十块的稿费,没准我这瞎猫碰上死耗子,那到时香喷喷的红烧肉就有着落了。”
两姑娘“噗嗤”笑了出来,沈馨没好气,“你这人真是,就想着吃,就不能有点追求?”
向南嘿嘿笑道:“我现在最迫切的追求,就是面前能来碗浓油酱赤的红烧肉,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这要咬上一口……嗯,就是减寿十年我也愿意。”
向南这夸张的面部表情,面前俩姑娘又是笑起,沈馨没来由几分心疼,低声道:“向南,你要真想吃,我……我现在可以请……请你吃的。”
他摆下手,“算了,上次请客,我这还没回请呢,哪能再让你破费,多少给我留点当男人的面皮,等我这挣了稿费的。到时请你们两位,想吃什么都可以。”
何晓琴撇撇嘴,“哎,向南,你这说的这文章好像一定会被报社采用似的,要不要这么自信?”
向南笑笑没说话,办理了邮寄,三人一同回了粮站,还是排着长长的队伍,就这么在烈日下烘烤了两个多小时,到了下午两点左右,等前面一个大队交完粮,就轮到他们了。
社员们都是晒的面红耳赤,忙开始卸车上的粮食,哪知,这节骨眼上,从边上横插进一其它生产队的,拦在了他们前头要交公粮,本就等的有些不耐烦,肯定不干了,上前跟人去理论。
双方火气都挺大,没几句,两边就要抄扁担动手了,那粮站的工作人员一瞧,猛的一拍桌子,“嘭”的一声,喊道:“都干嘛?啊!这里可是粮站,不是让你们来打架的,都给我放下,真是无法无天了。”
这粮站负责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穿着挺讲究,上面一件白色短袖的确良,下面灰色西装裤,皮鞋,最惹人注目的是左手腕那块银灿灿的手表,加上本身的身份,这一声吼,双方立马安静下来。
双方队长让下面社员把家伙什放下,张水根来到粮站负责人面前,说道:“同志,你看我这本来队伍排得好好的,就要轮到了,这也不知道哪个队的?直接上来就插队,你说哪有这种道理。”
那边队长也不含糊,叫上了,“什么叫插队,我这边可是一早就出发了,只是路上出了点意外,到粮站才晚了,不然这公粮早就交好了,还用等到现在,明白没有?”
哈?!
张水根和下面的社员都愣住了,明白?明白啥呀?这人怕不是傻子嘛?
张水根眉头皱起,沉声道:“你别胡搅蛮缠了,后面都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呢,别耽误大家伙交公粮。”
对方哼一声,“这话应该对你说才是,有这功夫,我这边粮食都交好了……碍什么事!”
“你……”
张水根也是火起,眼瞅着两边又要掐起来,“砰砰砰!”这粮站负责人也是不耐烦了,面前桌案拍的震天响,斥道:“我不管你们谁插谁的队,现在你……”一指另一边的队长,“你排前头,你先来……你们往后去。”
对方那队长得意了,眼神蔑视的瞧了眼张水根。张水根不干了,“不是,同志,我们没插队,插队的是他……”
“嘭!”
中年男又是一拍案桌,上面的笔都是蹦起老高,怒斥道:“没完了是吧?再胡搅蛮缠,我告诉你,今儿你们队的粮食我不收了,哪来给我回哪去!”
张水根在唐平大小也是个大队长,手底下这么些人呢,也算是说一不二,哪受过这种气,怼道:“我说这位同志,你怎么不讲道理呢?明明是他们插队,怎么反倒指责我们不是?你要这样子,我就找你们领导去,我跟你们王站……”
“去去去,赶紧去!”
中年男一点不怵,心道你一个小老百姓还想找站长?你叫见得着嘛你,哼!
张水根胸口剧烈起伏,那手里紧拽着的烟锅子,因为愤怒,都是抖动着,瞧这架势,都要敲人脑瓜子去,后面的几个社员都劝着。
“支书,算了吧,就让他们先。”
“就是,让这帮家伙先吧,真是……你找消消气。”
张水根无奈,这口郁气憋心里实在难受,但也只能咽下去,往后退了一步,这时向南却走了上来,对那中年男挺客气说道:“这位领导,你好,我是这边队里的一名社员,方便借一步说话嘛?”
中年男打量向南一眼,语气不善,“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赶紧往后去,别耽误我的工作。”
向南继续道:“领导,嗯……我这事挺重要的,方便说几句嘛?就几分钟而已。”
中年男见面前小年轻说话挺有礼貌一口一个领导,印象不错,点下头,往边上走去,向南就要跟上。
“向南,你别乱来!”后面张水根不知这小子想要干嘛,出声道。
向南回头对支书笑了笑,走了过去。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向南语气平淡,“领导,那个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在这代我们队长向你道个歉,这公粮还得麻烦你给我们收,我们可都是一大早就出发了,中午才给赶到粮站,真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