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男人都耐不住寂寞吗?”
“是的,是个男人都耐不住寂寞”
黄桃儿知道这话的时候,正陷在一场要死要活的单恋里。
他爱上了一个可望不可及的人。
具体有多么不可及呢。
这么说吧。
这个人是他养父。
他老人家作为一个三十三岁的GAY 。
为了替所谓的家族,续所谓的香火,才硬着头皮去孤儿院领养了黄桃儿。
这是他这辈子。
做的唯一一件善事。
......
黄桃儿人如其名,小脸儿蜡黄的。
在孤儿院一众不大可爱的孩子里,他算是尤其不可爱的那个。
营养不良,头发黄茬茬的。
年纪也大了,已经十八了。
又因为小时候吃不上饭,所以个头儿只有一米六三。
年弈富从大奔上下来的时候,伸出中指把墨镜儿往下一拖。
浓眉下头一双大眼睛,一下就叼住了黄桃儿。
“诶,内黄毛儿好,看着年纪大了,领回去也不闹,我是没法儿带孩子的,领个小兔崽子回去,我他妈得烦死”
说罢,他又将墨镜儿推了回去,遮住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伸手一拍女助理肩头。
“去,把那黄毛儿领养了,你老板我有儿子了!”
助理姓苗,非常习惯于年奕富这种一步到位的做事风格。
她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后,就扭头对年奕富说道。
“老板,妥了”
年奕富拉开大奔车门,呲溜一下钻了进去。
“我是真牛逼啊,五分钟生他妈个儿子出来”
大奔绝尘而去,从头到尾,年奕富都没进孤儿院的门。
......
黄桃儿站在院子里,跟大大小小的几个孩子站了半早上军姿。
只因毛老师说了,今天有大人物要来领养小孩儿,谁能被选中,那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黄桃儿对领养这种事,早就不抱希望了,他知道自己年纪大了,根本不会......
“黄桃儿,年先生挑了你领养,下午就会来接你”
“啊?”
孤儿院的毛老师一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诶呦,这傻孩子,我说!年先生挑中你了!说要领养你呢!下午就来人接你!”
黄桃儿觉得自己在做梦。
且是一个没有预兆的梦。
按理说,他离满十八岁,还剩下一个月。
一个月后,孤儿院对他的抚养义务就算结束。
关于离开孤儿院之后的生活,他有过很多幻想。
比如去工厂里打螺丝,比如去送快递送外卖,再比如去工地上做做力气活儿。
等攒下一点钱了,他就想办法参加成人高考,上个大学什么的。
然后,他会租一间小房子,有一张柔软的小床,他还会自己做饭吃。
甚至,还会有一位相濡以沫的伴侣。
可今天,这番打算全都不作数了。
幻想戛然而止,就像台风过境。
黄桃儿没话,回了宿舍,把自己的两件短袖一条裤子装进双肩包里。
然后就跟条小黄狗儿似得,坐在孤儿院的交接办公室里,等着那位“年先生”来接他。
老师笑容满面,很高兴黄桃儿能被领养,她一直有些担心这个沉默寡言的孩子。
许是因为年纪大了,黄桃儿早已不能再似懂非懂的看待这个世界。
他知道自己是弃婴,是弱势群体,是社会底层。
而弃婴,弱势群体,社会底层,各自代表着什么样的人生。
他也都知道。
可他无能为力。
这世上没有比无能为力,更叫人绝望的事了。
不过现在好了,那位年先生很有些背景。
领养孩子的时候,大手一挥就送了两箱子现钞到院长办公室。
起先毛老师看着这位年先生的做派,一度觉得这人八成是个黑社会的大流氓。
等后来在慈善新闻上看到他的时候,毛老师才渐渐放下了心。
毛老师走到黄桃儿身边,伸手牵住了他的手。
“桃儿,别害怕,穷生奸计,富长良心,有钱人家领养了你,怎么着都不会差的,你就踏踏实实的去吧”
黄桃儿咽了咽口水,盯着毛老师看了一会儿,然后十分利落的起了身,哐哐哐给毛老师磕了三个响头。
“黄桃儿谢恩师养育之恩,来日必定结草衔环以报此恩”
毛老师伸手捂住脸,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不能给你看水浒传......”
......
来接黄桃儿的人,正是苗助理,她是个精明强干的女人。
齐耳短发,金丝眼镜,一见黄桃儿就说。
“少爷,走吧”
黄桃儿被少爷这两个字砸愣了,晕头转向的就跟着苗助理走了。
大奔开进小芳园的时候,黄桃儿正摸着车座儿上真皮座垫,仔细感受小羊皮的触感。
他想,这垫子真软,比他在孤儿院的床还软。
苗助理先下的车,黄桃儿紧随其后。
年奕富此刻也没在屋里,而是站在前院儿的一个青瓷缸前头,一边喂鱼,一边接电话。
从年奕富的神色来看,这个电话的内容,应该非常糟心。
“我操你妈!老子那批货要是出不了关!你就等着老子把你爹送到菲律宾跳脱衣舞吧!”
年奕富骂完后,甩手就把手机丢进了鱼缸里。
鱼缸里养的一只红顶兰寿,当场让手机砸的翻了肚白。
他回过头,先是看了一眼苗助理,而后又勾着脖子看了一眼黄桃儿。
半晌,他十分疑惑的问了一句。
“这黄毛儿谁啊?”
苗助理面不改色。
“老板,早上在星星孤儿院,您挑了这个孩子作为您的养子”
年奕富闻言一拍脑门儿,有些郁闷的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
“对,有这事儿,你叫什么?”
黄桃儿看着眼前人,先是觉得这人很高,将近一米九的样子。
再就是他身上穿的白衬衣,此刻正被阳光照的发亮。
这人嘴唇儿很红,牙齿很白,大眼睛,双眼皮。
碎碎的短发,本来是有形状的,可惜刚才被他自己作践乱了。
黄桃儿舔了舔嘴,学着孤儿院里的乖孩子那样,轻声细语道。
“爸爸,我叫黄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