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张冠周开口,老人从柴火垛费力的撑起身,半匍匐的拖着双腿,向张冠周爬来,“长官,孩子不懂事,您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要不您打他一顿,出出气?求您了,您千万别把他抓走。”
这年头士兵就能随便对百姓打骂,打死也没人顾问,对着拿枪的士兵更是无力反抗,尤其是拉人力车这行,更是习惯了点头哈腰辱骂挨打,只要能给车钱,不进大牢,自尊是什么,早在入行时就丢了。现在见军官进了家,他们怕他,怕不知是否哪里惹到了他,他要报复,也怕他杀红了眼,要了他们全家的命,恐惧之情可想而知,张冠周倒是见怪不怪,只是怕吓着秦卿,“大小姐?还好么?”
秦卿没想他们的到来,竟让这些人战战兢兢到如此地步,老人身上沾着许多木屑枯叶,也顾不得收拾,一家人目光胆怯的望着他们,卑微乞怜。
“老人家,您误会了。”秦卿扫了一眼卫亭,跟老人说:“说来也是缘分,我是看您儿子长得像我一位故人,就想过来看看,没给您添麻烦吧?”
“真的?”卫父眼神询问的看着卫亭。
“嗯,我在二姐工厂碰到的他们,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卫父这才放下心,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又看二人还站着,又招呼卫亭,“快,快让小姐坐下。”
“唉。”卫亭扫量了一下院子,又走进了漆黑的屋里,从里面搬出一个长条板凳,卫亭把它放在地上,手抓住衣袖,在凳子上用力擦拭了几遍,“小姐,您坐。”
秦卿坐下,这时一双黑黝黝亮晶晶的眼睛从板子拼凑的房门后露出,怯生的看着她。
“那是你弟弟?”
卫亭看见门后的人,招手叫他,“卫扬,过来。”
男孩儿跑到出来,躲到卫亭身后,伸出半个脑袋,卫亭揉揉弟弟的头,“小姐,你别看他现在老实,平时淘着呢。”
秦卿亲和的向他笑笑,又问卫亭,“你有念过书么?”刚问出口,她就后悔了,何不食肉糜,一个连温饱都成问题的家庭,怎么可能上的起学,所以刚才在车上,张副官没有问过,她面露窘态。
好在卫亭没放在心上,大大方方的说:“识过几个字,学就没有上过了。”
“那你拉车能挣多少?”
“我刚开始跑,睡在车行,交了租金吃喝杂七杂八,还剩一块。”卫亭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没跑几天,脚肿了又要歇几天。
“一天才一块?”
“不是一天,是一周。我哥挣得多,一月能挣10多块,不过交了车租…,去了吃喝…,还能剩个3.4块钱。”卫亭说着越说声越小。
秦卿笑容僵在脸上,狼狈不堪。
张冠周看她垂目,而后又抬头笑着对男孩儿说:“我有个小饭馆,缺个堂倌儿,你要不要来?一月给你6块大洋,包三餐,小费归你们堂倌。”
“小姐,您说的是真的?”
秦卿见他惊喜又激动的表情,又说道:“丑话说在前头,我要的人可不是你见过的那种肩上搭白布,擦汗又擦桌的邋遢人,勤快是最基本,还要口齿伶俐,会说话。待人接客,有眼色,这些等到了店里,自会有人教你,学好了留下,升做堂头,月薪给你涨到十八块,学不好走人,你敢不敢来?。”
“敢”,卫亭马上回答,“我不怕累,我啥活都能干。”包吃,不用风吹日晒,那就不容易生病,也就说他每月能净赚六块!升堂头就有十八块!运气好的话还能得赏钱!他这几天在酒楼前趴活儿的时候还看到有的伙计带走客人剩的饭菜,这样家里也能借光沾点油腥儿。